在一堂課上,鄉村教師金小茗大發雷霆,青石頭年齡最大,所以是混合班的班長,以前金青石寫作文,隻會數著破敗教室窗戶有幾塊玻璃碎了,要麽就是家裏有幾隻羊,母羊產下羊羔了,或者就是到操場看螞蟻搬運孩子丟棄的食物殘渣,而這次卻寫了一篇震撼她心靈的作文。


    “金青石,站起來,這作文是你寫得嗎?”


    金小茗發怒了,她最不能容忍學生抄襲。


    金青石嘴裏咕噥著,“是我媽媽寫的”。


    她從眼神裏看出青石頭在撒謊,“一個目不識丁的農村瘋女人,能寫出這樣的作文?金青石你的作文是炒哪篇報紙的?”


    是《金城日報》還是《小學生作文》?


    青石頭委屈的淚水嚎啕大哭,哭的很傷心,不斷從嘴裏申辯著:“我媽媽不是瘋子,我外公是專家,外婆是校長·····”


    她意識到自己有點過了,把宣泄與苦悶加在一個無辜孩子身上,炒這麽一篇作文也不簡單,黑山村農村家庭家裏沒有隻言片語,教育絕非單純的文化傳遞,教育所謂之為教育,正是在於它是一種人格心靈的喚醒,一個瘋子在孩子眼裏也是媽媽。


    她用眼角掃了掃青石頭的作文,以教師的直覺,又覺得不是全抄的,因為那篇作文寫的是黑山村,於是她和悅顏色對全班學生說:“我來讀這篇金青石媽媽寫的作文,你們仔細聽聽寫的好不好。”


    她輕聲細語的讀起來:


    我的家鄉在騰格裏沙漠邊緣的一個角落裏,有一次,我在一個低窪的沙丘之下,在一片黃沙之上發現了一個枝條。


    這樣一來,我每天上學就多了一件事,到那個沙丘堆多看幾次,黃沙上枝條還是一個枝條,沒有變化。


    可是經過了一個寂寞的冬天,到了春天,有一天,我用手慢慢觸摸那個枝條,滑滑的;用手輕輕一折,軟軟地,彎彎的有彈性。


    春節過後,我再去看那個枝條,它居然發芽了,在枝條邊上長出了幾個尖尖的綠葉,細弱單薄,可憐兮兮的掛在枝條上。


    到了夏天,不知道哪來的力量,那個枝條分叉了,它長出來新的葉片,不到一月,那個枝條竟然垂柳綠絲,突然在這紅柳的地下又茬出許多枝條,枝條上長出來葉片,不到一個月,紅柳的樹梢出現了櫻紅色,我細細一瞧,紅柳居然開花了。


    這一叢綠的紅柳,給我的震撼絕不亞於一棵參天大樹,在這一叢紅柳樹上我看到了生命的尊嚴,體會到了生命的代代延續。


    這是哪裏飄落的一粒紅柳種子,落在這荒涼的沙丘之上?這叢紅柳艱難的生長著,我看到前麵有一大片紅柳鬱鬱蔥蔥,包裹著一大片丘。


    “哦”種子從哪裏來?


    這地方原是一片荒原,在風沙掩埋的碎片下,有曆史的悲歌,我的爸爸郭普南媽媽柳葉眉來自江南,來到西河縣的黑山村,“迢迢千裏萬裏,碧天空雁信,幾度黃昏,日暮,相思自古”。


    對於江南水鄉的女孩子,拿起插竹子的玉手,卻在沙漠裏栽柳樹,斑斑點點,湘女瀟瀟淚,現在柳樹已斑駁蒼老,依然矗立在屋後的沙丘之上,宇宙非常漫長,可人生就顯得狹小,枝丫上塗抹著泥汙,柳叢裏留下了淚痕,在沙漠邊緣上勞作的媽媽柳葉眉已去世,可媽媽那個江南女子栽的柳樹還活著。


    可有一叢紅柳,也許是隨風飄落的一粒紅柳種子,落在沙丘上,沒有人刻意種植它,但它仍然頑強的活著,世界上生命的頑強,有時讓人肅然起敬,時間在流逝,而紅柳留下與大自然抗爭的勇氣,在茫茫黃沙中,生命頑強的生存,讓我激情跌宏,留戀讚歎。


    時間在流逝,歲月在無情的書寫著蒼桑,流沙壓著流沙,狂風跟著狂風,重重疊疊覆蓋了戈壁昨日的茂密和繁華,但是在角落深處留給我的那一叢紅柳,讓我看到生命的頑強,體會到生命的意義。


    我的媽媽柳葉眉,也許就像這一叢紅柳。爸爸郭普難出生在一個貧困之家,為了生命的溫度才來到到黑山村,媽媽柳葉眉出來到這荒原,也許我的爸爸媽媽揣著理想,理想與現實的差距是我的爸爸媽媽心懷悲淚。


    洞庭樓前憶春夢,黑山沙丘吟夜歌,江南戈壁是一家。


    你看那紅柳,在戈壁灘上,泥土沒有,水源也少的可憐,在那樣的環境下,它是怎樣生存的?


    一次次,沙塵暴肆虐著,咆哮著。紅柳被風沙剝離著;一回回,熱東風要把紅柳烤焦;但是紅柳昂著不屈的枝體,它曆經坎坷,心痕累累;但是它把孤寂,懼怕,委屈都藏起來;而是心懷憧憬,滿懷熱情,毫不遮掩的向人訴說著,生命的奇跡就是這樣創造的。


    我也許就是一粒隨風飄落的種子,而恰恰落在了戈壁灘上,我不會抱怨,默默地同命運抗爭,我知道這裏的每一片綠,都是大自然賜予的生命,它們很弱小,卻是生命的基本形式。


    綠是生命的一部分,所以我愛沙漠中的紅柳。


    讀完了,金曉茗柔聲的說,同學們,這篇作文放在西河縣一中,也是最精彩的一篇作文,在全國也不多,甚至達到了作家水平,願你們象紅柳一樣,做好上大學的夢想。”


    郭普難不幸罹難,柳葉眉溺水故亡,青石頭媽媽郭燕燕成了孤兒,是青石頭爺爺收留了郭燕燕,文明產生於野蠻,在苦難中郭燕燕成了青石頭爺爺家的一員,青石頭的爸爸金山大一歲,郭燕燕小一歲,郭燕燕叫金山哥哥,她沒有改名字。


    金山和郭燕燕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們一起上黑山小學,金山就是郭燕燕的一切,在上學的路上,有一天,突然下起大雨,電閃雷鳴,金山把自己的破衣服脫下來,披在她身上,背起她,過雙橋河,金山腳剛踏到河邊,洪水咆哮著就來了,衝散了兩人,郭燕燕嚇得把金山的破衣服,丟在了河裏,兩人拽住紅柳叢,才僥幸逃過一劫,可是從這次劫難後金山哥哥上學沒有衣服穿,光著上身,一個多月,金山媽才找來一件破衣服。


    上學時,郭燕燕拿的是白饃,金山拿的是黑饃·····到學校她偷偷的掰開白饃,給金山一塊,金山也會把黑饃給她掰一半。


    郭普難說的話靈驗了,不到三年,黑山沙漠的清泉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貧窮讓金山的爸爸無力負擔兩個孩子的學費,隻能讓金山輟學。


    “娃,郭燕燕的爸爸是文化人,我們可要對得起他啊“。金山含淚輟了學。


    郭燕燕一定是個大學生,可郭燕燕上高中時,政府給郭豔豔的爸爸郭普南,媽媽柳葉眉平了反,金山的爸爸見識短,農村人上大學,不就是在城裏有個工作嗎?


    於是金山的爸爸自作主張,讓郭燕燕回金城市參加工作了,臨走那天,郭燕燕由金山陪著,來到一座孤墳前,手捧一杯黃土,揚一把黃沙,燒一點紙錢,叫一聲:“爸、媽,女兒走了,”淒涼的聲音飄在黑山村原野上,讓金山無不為之動容,他們是沒有血緣的兄妹。


    “妹,你生活好了,可別忘了哥哥”。


    “妹,你可給哥哥來信啊”在車站上,隻有兄妹疊加的眼淚。


    雙燕各自飛去,不知何時黑山村相見。


    郭燕燕的大學夢就這樣結束了,她分配到了金城化工廠,在造氣儀表車間,是一個普通的儀表工,她的生活步入了正軌,她寫信給金山哥哥,第一個月的工資給金山老漢買了一套中山裝,信上說過幾天就寄到黑山郵局,金山的爸爸歎了一口氣,“這孩子,以後的路長著呢?費錢,你給燕子說,不要買這些費錢的無用東西,不過金山;老漢心裏高興,燕子也是我的孩子,我們也對的起郭普南、柳葉眉夫妻了”。


    金山的爸爸跪在了郭普南、柳葉眉的孤墳上,燒了一點紙錢,“郭哥、柳葉眉、我們西河縣人對你們文化人有點寡情,可我金家也對的起你們了,你們在陰間好好治沙吧,給我金老漢多栽幾顆胡楊,你的孩子有出息了。”


    所以沙漠、紅柳、黑河造就了金山和郭豔豔是沒有血緣的兄妹。


    如何輔導學生,要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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