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星淵講完了正事,便不再多說話,包房內瞬間沉寂下來。


    君星懷自言自語道:“難得出來一趟,朕要給淑妃帶她最愛的水晶肘子,知道都城哪家最正宗嗎?你肯定不知道,讓朕告訴你,是平樂坊的高記鹵味......”


    他正說到興頭上,抬眼一看,發現君星淵並未聽他說話,而是隔著一層窗紗,還在看對麵的二人。


    雲瀛怎麽也不會想到,此刻對麵有一人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若是讓她知曉,定會送上兩個字:變態!


    她緩緩收回看向街道的視線,想起來還有事要問墨軒,便自袖口拿出那支木簪,就是他新送的那支。


    “軒,這簪子,你隻做了一支嗎?”雲瀛的手指輕輕撫弄著那上麵的紋樣,問道。


    “是,隻有這一支。”墨軒垂眸,目光看向她纖細的手指,心頭一動,便試探道:“你,要不要試一下?”


    雲瀛手指一滯,突然聯想到夢裏的畫麵,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墨軒見她沉默,眼角多了一絲落寞,連忙壓下心底的衝動,他不該問的。


    過了好一會兒,雲瀛的思緒才從夢境回到了眼前。


    她凝視著眼前之人,今日的墨軒身著一襲紅衣,本該是熱烈如火,可在她看來,卻是難以言喻的疏離,讓人在溫暖與寒冷之間徘徊,難以捉摸。


    “好,我試試。”她還是心軟了,以後墨軒重回望星樓,她也很快大婚,雖然說這個有些煞風景,但他們以後見麵的機會真的不會太多了,想必他也是知道的。


    每個人都要走自己的路,誰又能和誰永遠不分開呢?


    她又想到了季落落,不知淑妃娘娘何時才能尋得個正當的理由,宣她進宮見上一麵。


    “如何?”雲瀛白皙的手指輕撫著簪子,側過頭問他。


    “好看。”墨軒抬手幫她調整了角度,他寬大的衣袖恰好擋住了她的臉和上身,無意中也屏蔽了對麵窺探的視線。


    因為無法探究,所以更顯曖昧。


    茶樓包間裏的君星淵猛然站起身,胸口的氣息劇烈起伏,他雙拳緊握,似乎在極力克製即將爆發的怒火。


    他這突然的動作驚得君星懷差點被茶水嗆住,他清了清喉嚨,連忙問道:“何事慌張?”


    君星淵聞言沒有動作,雙拳依舊死死地攥緊,半晌才收回那道灼人的視線。


    待他轉過身,方才那暴怒的樣子已經不見,隻是抬手一禮說道:“皇兄,今日便到此吧,臣弟還有事。”


    君星懷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對麵,也就知曉了他突然炸毛的原因,一個蕭大人就夠難辦了,這又來個蘇家的公子,雲大人的愛女果然名不虛傳。


    他無奈地擺手,算是同意了。


    君星淵從茶樓後門走出,繞了一圈便是季家鋪子的後院,他徑直上了雲瀛的馬車,動作迅速,毫不猶豫。


    小秋和小桃站在旁邊隻來得及行了個禮,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更別提阻攔他了,再說,她們沒長那個膽子。


    環顧四周見隻有睿王一人,小桃連忙對小秋耳語,她得過去給小姐報個信兒。


    結果她才剛邁開腿,便被突然出現的阿離伸手攔了下來。


    阿離自茶樓的屋頂跳下,他輕功一流,落地無聲。想到可能會嚇到她們,他還特意扯著嘴角,露出自認為最和善的笑。


    隻可惜小桃壓根沒敢看他的臉,她隻看見一堵黑漆漆的牆立在眼前,下意識的喊了一嗓子,把頭垂得更低了。


    小秋倒是比小桃出息一些,尤其是在閆鴻的事情上,她對睿王倒是生出了信任,想來王爺是講理之人,不會為難她們這些下人。因此,待她看清是阿離將小桃攔下後,便鼓起勇氣說道:“王、王爺,可否需要奴、奴婢去知會小姐一聲。”


    “不必。”一道冷漠且低沉的聲音從窗簾縫隙中傳出。


    小秋雙眼一閉,這下徹底死心了。


    她長籲一口氣,再睜眼時發現小桃也正眼巴巴的看著自己,二人一臉愁苦,她們小姐此刻還不知道一會兒要麵對什麽,王爺看起來心情可不大好。


    雲瀛跟鋪子裏的小廝交待找季東風補貨的事項,沒有掌櫃就需要她來得勤一些。


    趁這些日子,這掌櫃的人選還是得仔細挑個靠譜的。


    跟小廝核對完清單,雲瀛與墨軒一同來到後院,準備離開。


    後院視線開闊,在這裏能看見不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麵。


    雲瀛指著碼頭附近的烏篷船說道:“對了,軒,你那條船呢?”


    墨軒看過去,答道:“我離開之前讓旁人幫忙看顧,現在倒是不好直接討要回來。待天再冷一些,船就閑置了,到時我再收回。”


    她眼尾一挑,似乎想到了什麽。


    “等到都城下雪的時候,碧落湖的景色一定很美。軒,我記得當時落落我們一起在觀湖亭中賞雪,整整一天。”


    “你隻記得賞雪嗎?”


    “還有什麽?”


    “......”墨軒看著她,有一種悲哀從心裏湧起。他們有著同樣的經曆,可留下來的記憶卻是不同的。


    那次臨近新年,都城突降瑞雪,百姓紛紛走上街頭慶祝此等吉兆。


    彼時他與她們還未相熟,隻是像對待其他客人那樣,安靜地在一旁撫琴。


    他們所處的觀湖亭其實是很大的一片建築,裏麵設有很多間暖閣,是專門為貴客準備的觀景之所。室外是刺骨的寒風,室內有溫暖的火牆,即使敞開窗也不覺得冷。


    於漫天飛雪中品茗賞樂,實屬天下最浪漫之事。


    雲瀛和季落落雙雙靠在軟榻上,身上還蓋著狐皮大氅,墨軒則靠在窗前,身上隻穿著單薄的衣衫,自從母親不在後,他再也沒有穿過棉衣。


    那日她倆都飲了酒,日落後仍未歸,墨軒勸了又勸,兩個微醺的少女抱在一起,說要同進退。


    季家大哥從望星樓一路找來的時候,季落落還耍賴不肯回去,最後是被人硬扛走的。


    墨軒問雲瀛為何不走,她說父親在宮中準備新年祭禮,祭禮前都宿在官舍,府裏實在是冷清。


    彼時她出門都不帶侍女,每次等不到她回府,家裏侍女們隻能急得在原地直薅頭發,生怕雲霽突然襲擊回府,那雲府就要地震了!


    也不知道是她運氣好,還是她真的能掐會算,雲霽竟然從未發現她這些驚世駭俗的行徑。


    那夜,她獨自飲酒,他隻得默默守在她身旁。


    燭光映照著她的麵容,美豔獨絕,一顰一笑都能牽人心魂。她放下酒杯,抬眸凝視著他,伸出纖細的手指撫摸他清冷白皙臉頰,細聲說著:“當年你也是這樣,冷得直打顫。怎麽一別數年,還穿得如此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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