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都城這幾年,墨軒見過蘇鳴數次,基本都是在一些世家公子張羅的宴席上,請了望星樓的琴師助興,席間就有他。


    而最後一次見到蘇鳴是雲瀛在望星樓那天,她先行與睿王離去,季落落也是在此時與蘇鳴有過短暫的碰麵。


    “那日蘇鳴是與落落在雲香閣門口碰了麵,不過並未有過交談。”墨軒回憶道,但若是在其他地方有過交集,他就不得而知了。


    在都城的世家公子裏,蘇鳴行事算是比較克製的,又因他養尊處優的生長環境,人也帶了幾分貴氣,放在人群中是比較紮眼的存在。


    也因此,當他靠坐在窗邊,隻一眼就瞥見了蘇鳴步履匆忙地走出聚賢樓的後門,在夜色的隱藏下坐上了船。


    蘇鳴出去後,雲瀛就回來了,不難猜測或許要見她的那個貴人就是蘇鳴。


    蘇家的人見她所為何事?


    他壓下心裏的疑惑,詢問雲瀛她打算何時作畫。


    雲瀛說她決定不作畫了,送進宮裏的東西都要經過檢驗盤查,妃嬪的畫像都由宮中畫師所繪,日後再解釋起來怕給落落惹來麻煩。


    墨軒了然一笑,說那索性就不畫了,他再想想別的賀禮。


    夜幕低垂,星辰點點。


    杯中酒將盡,雲瀛說明日李文君和蕭溪塵還要上值,今夜宴席到此為止,大家舉杯共飲。


    烈酒入喉,這幾人都帶了幾分醉意。


    聚賢樓的門口依然燈火通明,香飄四溢,大堂裏的食客們離散場還早著。


    興平坊稍遠一些,阿富扶著蕭溪塵乘馬車先行一步。


    李文君離得最近,他步行回官舍即可。


    墨軒如今還住在客棧,雲瀛說那你上馬車,我順路送你回去。


    墨軒眼神閃爍,點了點頭。


    馬車經過一段青石路,凹凸不平的縫隙引得車身搖晃,她看著墨軒,眼前又開始浮現夢裏的畫麵。


    她微眯著雙眼,輕啟朱唇,鬼使神差一般問道:“軒,你第一次來都城是在何時?”


    墨軒一怔,她應該知道他是何時來的這裏,當時在望星樓再見,他們雖沒有直接言明,但種種跡象表明,她是認出了他的,為何又要多此一問?


    他不動聲色的凝視著她的臉,緩緩說道:“五年前。”


    五年前,他陪李文君來都城趕考。


    那是他第一次來到繁華的都城,看哪裏都新鮮,集市上人多,那日又趕上節慶,連外邦的商人也成群結隊的來都城裏湊熱鬧,他看一胡人的樂器十分精巧,便追過去細細研究,不不小心與李文君走散了。連著問了幾個小攤販客棧怎麽走,可那幾人說的方向卻不一樣,甚至是相反的。


    坊市的建築在他眼裏幾乎一模一樣,根本無法分辨方向,他在街上遊蕩了幾個時辰,身無分文,饑腸轆轆,又不敢隨意打聽,更擔心遇見壞人。


    待到夜裏突降大雨,他隻得在街頭狂奔,四處尋找能遮蔽的地方躲雨。


    “後來呢?”雲瀛聽得很認真,身子稍稍向他靠近。


    後來,他不小心衝撞了一輛馬車,馬夫匆忙急停,差一點他就被撞倒在地。


    馬車的主人撩開窗簾,見他被雨淋得瑟瑟發抖,便讓車夫拉他上了馬車。


    他這才發現裏麵的主位坐著一個小女孩,旁邊還坐著個侍女。


    那女孩容貌清麗,氣質華美,可那晚她神色卻有些哀傷。


    突降的大雨讓他渾身濕透,坐在馬車一角 ,雨水順著臉頰滑落,他隻得胡亂用袖口擦拭了兩下,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


    女孩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好奇,此前哀傷的神色被衝淡了一些,露出了一個友好的微笑。


    她又讓侍女遞給他一塊幹淨的帕子,那帕子一看就是上好的絲綢而製,散發的好聞的香氣,他遲疑片刻後接下,小心翼翼地擦幹臉上的雨珠。


    待他收拾好自己的儀容,她便問他住在哪裏,他說出了客棧的名字,可她卻說這可麻煩了,同名的客棧在都城裏有好幾家,都是同一個老板開的分店,單憑名字無法確認具體的位置。


    沉思了片刻後,她又讓他描述客棧周邊的景致,他吞吞吐吐的憑記憶講了些,僅憑一些支離破碎的信息,她便直接推測出他說的是哪一家。


    然後便讓車夫加快速度,說免得等他的家人心急。


    到了客棧後,果然看見李文君正在求店家一起尋人,見他突然出現後氣得口不擇言,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待他回過神,小女孩的馬車已經離開了。


    “那她叫什麽名字?”雲瀛追問道。


    “......”墨軒沒有馬上回答,他凝視著她的眼睛,清澈如一汪泉水,確定她是真的不知道才會如此發問。


    在淩州時的那種疑惑再次湧上心間,眼前的人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這種熟悉的陌生感讓他有些茫然。


    可若是她已經忘了這些往事,他也沒必要刻意提起來擾亂她的心緒,就把這些記憶永遠埋藏在心底吧。


    他搖頭:“她並沒留下名字。”


    “那女孩是何模樣?穿戴如何?”雲瀛在想會不會是以前的她,但很奇怪,她卻沒有這部分記憶。


    “她......與你樣貌相似,我隻記得她是豆蔻色的襦裙,對了,她手裏還拿著一個白底繡花荷包,馬車裏有好聞的幽香,所以我才注意到那個荷包。“


    雲瀛暗自記下,等回到家裏想著翻找一下,或許能解開一些謎團。“你們還有其他交談嗎?”


    墨軒微微點頭,思緒像是被回了那一刻。女孩說她從未離開過都城,對外麵的世界很是向往,便主動問了他很多問題,他也都認真回答了。


    “後來,她說她想娘親了,那天是她娘親的忌日,我說我也想我娘。”


    “還記得是哪個日子嗎?”


    “八月初七,已是初秋。”


    這下,雲瀛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不用回府尋找當年的痕跡了,是她娘親的忌日沒錯,他遇見的小女孩正是當年的雲瀛。


    馬車搖晃著前行,她仿佛瞬間被帶入到那個情境裏:雨夜、馬車、少男、少女、荷包的香氣......一如此刻他們二人坐在馬車裏,隻有時間在流逝。


    墨軒好似沉浸在了回憶裏,眼眸低垂看向地麵,視線變得有些虛無。


    “那次你在都城停留了多久?”


    “沒多久,兄長在科考中途染了風寒,我們便提前回到了淩州。”


    也就是說,他們曾有過一麵之緣。可這匆匆一麵並不足以產生什麽情愫,如果有,應該也是他們在望星樓相識期間產生的,那為何她沒有任何記憶呢?


    她不記得自己有對他動情,這與夢境中的情形對不上。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早已經在客棧附近停下,但他們誰也沒有提出下車的意思,就這麽靜靜的坐著,各自想著心事。


    夜色漸深,車夫提醒雲瀛再晚就要宵禁了。


    墨軒連忙起身告辭,秋風微涼,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在他的凝視下,她的馬車漸漸消失在清冷的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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