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瀛猛然睜開雙眼,頓覺眼眶酸痛,裏麵噙滿了水珠。


    她用力擦幹眼周,待視線能看清後,才發現自己竟然坐在一條烏篷船上,前眼是一片清澈的湖水,遠處是層疊的山巒和樹林。


    下意識的將雙手攤在眼前反複查看,這寬大的衣袖都快能將她整個人裝下了!


    什麽情況?她明明是在博物館打卡,怎麽突然會坐在這裏,難道是穿越了?


    “小姐,咱們還是回去吧......”一個軟糯的聲音自身邊傳來。


    小姐?誰是小姐?


    雲瀛定神一看,眼前說話的女孩子不過十五六歲,一身藕色襦裙,梳著雙環發髻,正神色焦急的抓著她的手臂,顫抖著嗓音問道。


    要回哪裏去?她剛要說出口,腦海中的記憶像潮水般湧來,而且還是雙份,她果然是穿越了!


    此前,她是一家醫院的骨外科醫師,周末約了朋友逛博物館,剛過安檢就下起了瓢潑大雨,沒帶傘的她們隻好隨便跑進一座大殿躲避。


    來殿內避雨的人有很多,有個旅行團剛好也在殿內。


    導遊小姐姐絲毫不受這大雨的影響,聲情並茂地講解著大殿上方的星圖藻井。說它神秘深邃、精美絕倫,特別適合拍照打卡,她一時好奇便湊了過去。


    說來也是奇怪,本來圍成半圈的遊客在她過去後瞬間退後,自覺地為她讓出了一條路。


    四周異常安靜,憑著一股念力,她徑直來到藻井的最下方,仰起頭向上望去。


    隻一眼!就隻抬頭看了一眼,一道白光突然襲來,再次睜開眼睛她就成為了雲瀛。


    她爹名喚雲霽,是大盛朝的禮部侍郎,年逾四十,溫文爾雅,品性純良,人人稱讚。


    她娘去世的早,她爹沒有再娶,因極度溺愛以至於把女兒養成了都城有名的女紈絝,琴棋書畫女紅一竅不通,成天泡在酒樓虛度人生......


    要說她這紈絝的名聲有多大,怕是連當朝聖上都知曉禮部侍郎的女兒視女德於無物,終日廝混於酒樓樂坊之間,可憐雲霽如此賢良之臣卻被女兒拖了後腿,令人唏噓。


    時間久了,她爹的同僚們也就習慣了,明麵兒上都不提此事,但私下卻議論不斷。直言這做人不能太完美,否則老天爺也會給你找點苦頭吃。


    如今換個視角,她很快就能領悟到原主以前作這麽大,應該隻是不想嫁人而已。


    就是這手段實在過於激烈,傷人八百,自損一千。


    上月她剛滿十八,都城裏一般大的高門貴女很多都已定了親,要麽就是在相看中,還有那些成親早的孩子都有了,隻有她聲名狼藉,無人敢娶,也就樂得肆意瀟灑,繼續一個人自由的過。


    誰知道她爹竟然未雨綢繆,於早年間給她找了一個兜底的人家,而且連她這個親閨女都瞞得死死的。


    這家原來也是都城裏的清流門戶,官職雖不算高,也算是書香世家,因遭變故到這一代日子過得十分拮據。


    雖然時運不濟,但那家的後人還算爭氣,一朝金榜題名,立刻就成了大盛朝炙手可熱的新貴人物。


    眾人都說就是因為雲家對蕭家有恩,蕭家的長輩才不懼雲瀛這紈絝女的名聲,把上門提親的一眾世家全給拒了,還是要堅守這婚約。


    於是十年前定的婚約,如今終於得以公開,她爹的同僚們一改往日表現出的包容大度,有人漸漸開始得了一種病:紅眼病。


    想來也是,女兒雖廢物,但未來的女婿如此優秀,怎能不遭人嫉妒?


    她嘖嘖一聲,不禁搖了搖頭。


    “小姐,咱們身上都濕透了,要不別追了?”小桃從出府開始一路勸到湖中央,還是沒能把她主子給勸回去。


    “你是......小桃?”雲瀛上下打量著她的小侍女,她應該對上了號。


    方才船身剮蹭到一處暗石,好在船家是個老手,好一通折騰竟然又找回了平衡,隻是船體進了些湖水,將她們澆成了落湯雞。


    她這才想起今日本是打聽到睿王租了船要遊湖,才悄悄跟來準備來個湖中偶遇的。


    睿王是大盛朝聖上唯一的胞弟,姓君名星淵,傳言君星淵麵冷心寒,生人勿近,可偏偏原主要上趕著追他,連她爹給定的婚約都不要,說起來也是有原因的......


    這原因暫且不提,眼看離前麵的船越來越近,趁這臉丟的還不夠大,她還是悄悄溜走為上。


    雲瀛剛想讓船家打道回府,便聽到一陣刀劍碰撞的鏗鏘聲從前方傳來。


    “小桃,快躲好!”雲瀛將她的頭按下,回頭一看,那船家早就自覺蜷縮在船尾躲著了。


    前方那艘船上,突然出現一名身著玄色長袍的男子。


    隻見他身姿挺拔,手中緊緊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正在與一群來勢洶洶的刺客周旋。看似漫不經心,但每一次都能夠精準而巧妙地避開那些刺客的攻擊。


    雲瀛小心翼翼地從船艙裏探出腦袋,緊張兮兮地偷看著,很快就認出了那男子正是君星淵。


    船夫惶恐不安,生怕弄出一點兒動靜會引來這些刺客的注意,於是便將船隻穩穩當當地懸停在了原處,不敢有絲毫移動。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原本囂張跋扈的刺客們已經死傷大半,所剩無幾。


    不過君星淵卻突然腳步踉蹌,像是受了傷。


    有個中劍的刺客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身子。兩人糾纏在一起,一同朝著波濤洶湧的湖麵直直跌落下去。


    原本就已經翻滾不停的湖水仿佛被激怒了一般,瞬間掀起了更為巨大的浪花,發出陣陣轟鳴聲響。


    “王爺!”見此情形,睿王身邊的護衛們心急如焚,果斷解決掉了最後幾名負隅頑抗的刺客,隨後便紛紛縱身一躍,跳入湖中。


    雲瀛顧不上躲藏,猛地站起身。


    職業慣性讓她第一反應就是救人,萬一他真有不測 ,她們出現在這裏也免不了被帶走審問一番,她連忙讓船家劃過去。


    護衛們很快便將睿王從湖水中尋了出來放到船板上,不停呼喊卻沒有得到回應,一時之間全都慌了神。


    一黑衣少年發現原本遠離的船突然靠近,立刻神情戒備,拔劍嗬斥道:“來者何人?”


    雲瀛後退一步,舉手示意道:“我是雲瀛,我能救王爺!”


    護衛們麵麵相覷,雲瀛?那個追著王爺跑的雲瀛?她不是一向蠢笨不堪、文墨不通嗎?


    他們眼裏中的懷疑毫不掩飾,雲瀛隻好說道 :“沒時間耽擱了,救王爺要緊!難道你們能救?”


    那黑衣少年與旁邊的高個男子對視了一眼,便伸手拉她上船。


    雲瀛迅速掃視了睿王的身體狀況,心中稍稍安定下來。


    隻是輕度溺水而已,並非難以施救之症。大概是他身份無比尊貴,其他人反倒束手束腳、不敢輕易動手施救。


    她近距離端詳起這位睿王來。


    隻見他麵容剛毅,輪廓分明,猶如刀削斧鑿般,高挺的鼻梁增添了幾分英氣。


    雲瀛定了定神,先是動作輕柔地抬起君星淵的下頜,接著深深吸了一大口氣,隨後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粉嫩的嘴唇貼合到他那微涼的唇上,並緩緩地將口中的氣息送入他的口中。


    “你幹什麽?”黑衣少年又要拔劍,她在這個時候竟然還要非禮王爺!


    “走開!”雲瀛轉身怒目,對方拔劍的動作瞬間僵住。


    “阿離,你先讓開。”一名高個男子出麵調停,儼然是個能管事的。


    黑衣少年不情願的後退幾步,眼睛還死盯著這位傳言中不太靠譜的女子,生怕她做出對王爺不利的舉動。


    雲瀛救人的人時候一向是氣場全開,無暇顧及旁人情緒。


    四周靜寂得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辨,君星淵終於咳出了水,他緩緩睜開眼,有一瞬間的恍惚,下意識地抬手觸碰自己的嘴唇。


    阿離衝上前去小心地扶起他,護衛們也上前圍成了一圈。


    君星淵的麵容漸漸地恢複了血色,他目光犀利,凝視著眼前這個女人。


    雲瀛心中暗叫不好,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她急忙站起身來,雙手不自覺地擺弄著衣角,有些慌亂地解釋道:“王爺,民女真的隻是碰巧路過此地,絕無半點冒犯之意。而且對於王爺您,民女真的沒有任何非分之想!”


    君星淵聽到這番話,臉上不由得泛起一絲冷笑。盡管身體不適,但絲毫影響不了他臉上那三分譏諷的神情。


    他後退一步,用低沉的聲音說道:“雲小姐怕不是忘了,這些日子以來,究竟是誰一直追著本王不放?”


    雲瀛聞言,眼神立刻開始躲閃起來。


    她一邊連連擺手,一邊矢口否認道:“王爺,您一定是誤會了,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我,想必您也有所耳聞,我已經有了婚約。”


    此時此刻她也顧不得那麽多了,隻能先搬出自己那個白撿的未婚夫當作擋箭牌。


    君星淵此前那戲謔的神色瞬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沉。


    他朝著雲瀛緩緩走去,沒幾步便已經停在了雲瀛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本王從不欠人情。”他眼神漠然地掃過她的臉。“說吧,你想要什麽?”


    雲瀛迎上他冷淡的目光,既然如此,她隻能恭敬行禮,一字一句地說道:“王爺,民女此前言行無狀,屢次在眾人麵前驚擾到您,還望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忘了我那些無禮行徑。今日偶然路過,民女斷不敢邀功,就先行告退了。”說完,她還擠出了一絲友善的微笑。


    此言一出,他原本看向別處的眼神又重新聚焦到她的臉上,驚訝中好似還有幾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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