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還在努力穿透雲層,小鎮的街道尚未完全蘇醒,柳雲裳已經從那張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艱難地坐起。她所居住的這間小屋,狹小而陰暗,牆壁因歲月的侵蝕變得斑駁不堪,石灰剝落的痕跡如同她破碎的人生。屋內僅有的一扇小窗,窗紙早已泛黃且破損,風透過縫隙溜進來,帶著絲絲涼意。


    柳雲裳身上穿著的那件粗布衣裳,補丁層層疊疊,針腳歪歪扭扭,顯然是她自己在昏暗的油燈下縫補的。原本的顏色早已被洗得模糊不清,隻留下一片灰暗。她的頭發隨意地用一根破舊的布條紮在腦後,幾縷不聽話的發絲垂落在臉頰兩側,為她那本就憔悴的麵容增添了幾分淩亂。


    她的臉龐清瘦,原本圓潤的臉頰如今凹陷下去,使得那雙大眼睛顯得更加突出。眼睛裏雖布滿了疲憊,但仍透著一股堅韌的光芒。她的嘴唇因長期的營養不良而顯得蒼白幹裂,微微顫抖著,仿佛在訴說著生活的艱辛。


    柳雲裳用冰冷刺骨的井水簡單洗漱後,匆匆趕往繡坊。繡坊位於小鎮的偏僻角落,是一座看上去搖搖欲墜的木質建築。牆壁上的油漆大片剝落,露出裏麵腐朽的木頭,仿佛在訴說著它曾經的輝煌和如今的落魄。繡坊的門口,一塊破舊的招牌在風中搖搖欲墜,上麵的字跡已經模糊不清,隻有仔細辨認才能看出繡坊的名字。


    走進繡坊,一股濃烈的混雜氣味撲麵而來,那是絲線、布料以及眾多繡工們汗水的味道。陽光艱難地透過狹小的窗戶縫隙鑽進來,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塵埃,宛如金色的小精靈在翩翩起舞。繡坊內,繡架一個緊挨著一個,擺滿了整個空間,每個繡架上都懸掛著色彩斑斕卻尚未完成的繡品。


    柳雲裳輕車熟路地走到自己的繡架前,坐下身子,深吸一口氣,準備開始一天漫長而艱辛的工作。她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捏著那根繡花針,針在她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上下翻飛,如同一道銀色的閃電穿梭於五彩的絲線之間。她的眼神專注而堅定,全神貫注地盯著手中的繡布,那神情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了這一方小小的繡品。


    “柳雲裳,動作快點!這批貨今天必須趕出來,要是耽誤了交貨時間,有你好看的!” 繡坊老板娘那尖銳刺耳的聲音在繡坊中突兀地響起,打破了原本的寧靜。老板娘是個身材肥胖的中年婦女,臉上塗抹著厚厚的脂粉,卻依舊掩蓋不住歲月留下的深深皺紋和刻薄神情。她身穿一件華麗的綢緞衣裳,上麵繡著繁複的花紋,與繡坊裏簡陋寒酸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


    柳雲裳咬了咬嘴唇,低聲應道:“是,老板娘,我會盡快的。”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顯示出內心的緊張和不安。但手上的動作卻不敢有絲毫怠慢,愈發加快了速度。


    她的額頭漸漸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在清晨的微光中閃爍著晶瑩的光芒。汗珠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滴在繡布上,暈開了一小片。


    “哎呀,你這死丫頭,怎麽這麽不小心!這繡布弄髒了可就賣不出好價錢了,你賠得起嗎?” 老板娘看到柳雲裳滴在繡布上的汗珠,怒目圓睜,三步並作兩步地衝過來,一把奪過繡布,惡狠狠地瞪著柳雲裳。


    柳雲裳趕忙站起身來,連連道歉:“對不起,老板娘,我不是故意的,我會小心的,一定不會再犯了。”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眼中滿是驚恐和無助。


    “哼,最好是這樣!要是這批貨出了問題,你的工錢可就別想要了!” 老板娘把繡布扔回給柳雲裳,轉身扭著肥胖的身軀離開了。


    柳雲裳重新坐下來,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她告訴自己,不能因為這點挫折就放棄,一定要堅持下去。她更加專注地投入到工作中,繡花針在她手中穿梭的速度更快了。


    中午時分,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繡坊的地麵上,形成一片片光斑。其他繡工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聚在一起有說有笑地吃著午飯。柳雲裳卻依舊坐在繡架前,眼睛一刻也不敢離開手中的繡品。她的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抗議著主人對它的忽視,但她隻是咽了咽口水,試圖壓下饑餓感。


    “柳雲裳,你不吃飯啦?” 一個好心的繡工大姐走了過來,關切地問道。繡工大姐名叫翠蘭,是繡坊裏為數不多對柳雲裳友善的人。她身穿一件藍色的粗布衣裳,雖然也打著補丁,但卻幹淨整潔。她的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容,讓人感到親切。


    柳雲裳抬起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大姐,我不餓,我想把這批活先做完。” 她的聲音虛弱而沙啞,顯然是因為過度勞累。


    翠蘭皺了皺眉頭,心疼地說:“你這孩子,也別太拚命了,身體要緊。來,先吃點我帶的幹糧。” 說著,她從懷裏掏出一個包裹,打開來,裏麵是幾塊粗糙的幹糧。


    柳雲裳感激地看著翠蘭:“大姐,謝謝你,我真的不餓,你自己吃吧。”


    翠蘭把幹糧塞到柳雲裳手裏:“別跟大姐客氣,快吃點,不然下午哪有力氣幹活。”


    柳雲裳接過幹糧,咬了一小口,慢慢地咀嚼著。幹糧又幹又硬,難以下咽,但她卻覺得這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大姐,謝謝你,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柳雲裳的眼中閃爍著淚花。


    翠蘭輕輕拍了拍柳雲裳的肩膀:“傻孩子,咱們都是苦命人,能幫就幫一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別把身體累垮了。”


    柳雲裳點了點頭,含著淚繼續吃著幹糧。


    一直到太陽漸漸西斜,繡坊裏的光線變得昏暗,柳雲裳才終於完成了手中的繡品。她疲憊地站起身來,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腰背,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身子晃了晃,險些摔倒。


    “老板娘,我做完了。” 柳雲裳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拿著繡品走到老板娘麵前。


    老板娘接過繡品,仔細地檢查著,臉上的表情由最初的嚴肅漸漸變得緩和,最後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神情:“嗯,還算不錯。這次就饒了你,下次可別再出岔子了。”


    柳雲裳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謝謝老板娘。”


    老板娘從錢袋裏掏出幾個銅板,扔在桌子上:“這是你的工錢,拿了趕緊走。”


    柳雲裳小心翼翼地拿起銅板,揣進懷裏,然後向老板娘鞠了一躬:“謝謝老板娘,那我先走了。”


    柳雲裳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出繡坊。夜晚的小鎮格外寧靜,隻有幾盞燈籠在風中搖曳,發出微弱的光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著清冷的光,她走在上麵,腳下的石板冰涼刺骨,仿佛在提醒她生活的艱辛。


    回到住處,那間破舊的小屋在黑暗中顯得更加陰森。柳雲裳點燃了一盞油燈,微弱的燈光在黑暗中搖曳著,勉強照亮了屋內的一角。她坐在床邊,從懷裏掏出今天掙到的工錢,一個一個地數著。那幾個銅板在她手中顯得如此珍貴,每一個都承載著她的希望和汗水。


    她望著手中那少得可憐的工錢,心中充滿了無奈和悲傷。但她知道,這隻是暫時的,隻要自己堅持下去,總會有改變命運的一天。


    “我不能就這樣被生活打倒,我要重振家族的榮光。” 柳雲裳在心中暗暗發誓,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在這寂靜的夜晚,柳雲裳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眠。她想起了曾經在柳府的幸福生活,那時候的她衣食無憂,每天都被父母的關愛包圍著。如今,一切都已化為泡影,隻剩下這無盡的苦難和艱辛。淚水忍不住浸濕了枕頭,她卻不敢哭出聲來,生怕被這黑暗的世界聽到她的脆弱。


    但她知道,哭泣沒有用,隻有堅強和努力才能讓她走出困境。她在心中默默規劃著未來,想著如何節省每一分錢,如何提高自己的繡工技藝,如何才能擺脫這悲慘的生活。


    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的臉上,映照著她那堅定而不屈的神情。在這艱難的時刻,柳雲裳心中的希望之火依然熊熊燃燒,照亮著她前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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