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在心裏嘀咕千百遍,看到風香樓外繁華的街景全都前功盡棄。什麽叫鱗次櫛比,什麽叫八街九陌,什麽叫軟紅十丈,什麽叫人流如織,什麽叫鑼鼓喧天……隻看一眼就把冷衣鎮住了,沒時間給她細看她就被推上馬車。


    小花魁同乘一輛馬車,四人麵麵相覷著,都看到其他人躍躍欲試的興奮神色。微風想來管不住嘴,興衝衝地道:“我剛剛好像聽到有人在誇我們美。”


    冷衣忍不住反駁:“我們戴著麵紗。”


    微風因冷衣出聲而害怕,聲音小了點道:“戴著麵紗怎麽不美了,尤其是夏花!戴著麵紗都傾國傾城。”


    ……還是這麽會拍馬屁。


    被提及的夏花隻是羞澀一笑,冷衣能感覺出夏花對自己真的很自信,當然她有自信的資格。


    弄月眉眼彎彎,打趣道:“媽媽暫時還不讓我們在大眾麵前露臉,不然夏花的美貌今天之後就要傳遍大江南北了。”


    夏花羞惱地瞪了弄月一眼,就要握起粉拳打她了。


    冷衣看著她們玩鬧一股強烈的抽離感油然而生。她們都這麽輕易地忘記了舞雪嗎?


    或許是冷衣的低氣壓太明顯,三人都漸漸噤聲了。


    馬車搖搖晃晃地前進著,大概過了半小時來到了一處更加喧鬧的地方停下,車簾被掀開,車夫請她們下車。


    她們依次下了車,冷衣看到眼前的景象時不由得有種熱淚盈眶之感,麵前的景象相當於現代春節景區的景象——好多人啊,不過是全員古裝版。


    繡雲湖水平如鏡,一座高台居於湖中,周圍停留著數不清的華美畫舫,一道長橋如飛虹橫亙兩岸。兩岸柳樹的枯枝掛著的不是雪而是彩帶燈籠,積雪早就被清理幹淨了。畫舫上、橋上、兩岸皆是來來往往的人群,衣著鮮豔的美麗姑娘雲集,她們的披帛飄飄若彩霞,她們的裙裾緩緩如流雲,花非花,霧非霧,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黑壓壓的人群聚集於虹橋上,為觀賞如雲的美人,也為提前占一席來觀看晚上的歌舞。


    胡媽媽,暖冬和流夏走過來領著冷衣她們前往高台。風香樓的老鴇和花魁一出現就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眼球,無不謹慎和懼怕,在青樓姑娘們眼裏,京城第一青樓是把她們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所在,隻要風香樓的人來了,其他人的光彩瞬間黯淡。


    當然也有青樓不服氣風香樓,明裏暗裏和風香樓競爭,這不就迎麵走來一個衣著古樸的老鴇和素白衣裳的女子,她們走得近了,那老鴇的烈焰紅唇頗為引人注目。


    老鴇一開口就茶味撲鼻,“哎喲這不是風香樓的胡姐姐嗎?妹妹聽聞你們風香樓今年打算讓未出道的小花魁表演,這可真是心寬呐。”


    嘴唇開合著,那老鴇眯著小眼打量冷衣她們,一開始還滿臉堆笑,等看到小花魁的姿容時就有點笑不出了,雖然蒙著麵紗但肉眼可見靈氣和美貌,尤其看到冷衣藍寶石般的眼眸時更是笑容失蹤。


    怎麽風香樓總能找到那麽多美人胚子……而且居然真的擁有一名貌美胡姬,這眼睛顏色比波斯貓都要好看。老鴇也曾搜集胡人女子,卻也沒見過一個比得上她的。


    胡媽媽把對方嫉妒不甘的表情收在眼底,不由得淡淡一笑,“提前讓小姑娘們見見世麵,讓她們知道外麵的姐姐們才貌雙絕,回去才能潛心練習呀。”然後朝冷衣她們示意,“快來見過瀟湘館的劉媽媽和月娘姑娘。”


    “見過劉媽媽和月娘姐姐。”稍顯幼稚的童聲齊齊響起。


    劉媽媽的嘴唇都要咬破了,她旁邊的月娘麵容恬靜地回禮,氣度清雅不凡,好似一株亭亭玉立的白玉蘭。劉媽媽強顏歡笑幾句便走了。


    冷衣看著月娘有些出神,想這位姐姐與舞雪有點相似……


    這段小插曲過後,沒人再上來挑釁,大多是來討好的。風香樓京城第一青樓的位置穩坐十幾年了,一般的同行可不敢得罪,至於瀟湘館那是背後有勢力在撐腰。


    來者對四位小花魁的諂媚更是少不了,胡媽媽的話隻是客套罷了,她們四人的美貌氣度令她們即使身材矮小也鶴立雞群。其中讓冷衣很意外的是自己居然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當然也是因為自己這雙眼珠子被人猛猛誇。冷衣很明顯地看到許多濃妝豔抹的女子對她投來豔羨的目光。


    對於被人誇獎美貌這種事冷衣從前世便司空見慣,甚至她很討厭被人誇獎美貌。美貌固然能帶來許多紅利,但偏見也不少:隻要長得好看,別人就認為你的生活一定安逸順遂;隻要長得好看,別人就認為你大學參加項目得獎肯定是大神帶的;隻要長得好看,別人就認為你和男上司有不清不楚的關係,不然為什麽男上司應酬往往要帶上你呢?美貌的光環太過強大似乎掩蓋冷衣身上其他的標簽,仿佛除了美貌她一無是處,雖然她確實沒什麽突出的才能。


    不過以她現在的職業來說,美貌是最主要的評判標準吧,這算是對她業務能力的認可?


    冷衣想著不禁自嘲一笑。


    胡媽媽並沒有讓她們見太多人,很快讓流夏和暖冬隔絕鶯鶯燕燕的人群,帶她們去單獨的房間。


    “外麵的美人不過如此嘛。”微風甩了甩肩上的頭發,得意洋洋道。她想坐下休息,卻嫌棄外麵的座椅不幹淨,拿著帕子墊著才肯坐。


    “凝碧真是引人注目啊,”忽然微風轉了轉圓溜溜的眼珠子道,“小時候謝伯伯帶回來一隻金絲猴,所有人也都這麽圍著猴看。”


    “微風!”


    冷衣還沒來得及生氣,夏花就嚴厲地嗬斥一聲,微風果不其然害怕地發抖,但她大概率是假害怕,下次還敢。


    “你之前怎麽在我和弄月麵前反省的,諷刺別人很好玩麽?”


    微風麵露不忿:“你之前不也對著凝碧沒什麽好話麽?怎麽你可以我就不行?”


    冷衣也很疑惑,略帶玩味地看著夏花,對呀,你怎麽態度大轉變了?


    夏花被堵得一時失語,局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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