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你助紂為虐的理由……”冷衣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胡媽媽輕蔑地笑起來:“你以為我是什麽人?風香樓是個什麽地方?”她突然彎腰逼近冷衣,用手捏住冷衣的下巴,眼神陰毒無比:“雲媚她早晚都要死,你不知道吧,雲媚本是良樹雲的家奴,雲媚的爹娘都是良家的奴婢,雲媚的爹早死,良樹雲看上了雲媚的娘——還有年幼的她。雲媚的娘為了讓雲媚逃跑而喪命,而雲媚被我風香樓的人救下,不然她早就死了。然後啊,雲媚和她的娘長得一模一樣,甚至更美,被良樹雲一眼認出。”


    胡媽媽嘲弄地看著冷衣怒目圓睜的樣子,道:“你說雲媚之死是不是理所應當?”


    “混蛋!”冷衣怒極一拳揮出,卻連胡媽媽的衣服都碰不到,拳頭被一股無形之力壓迫住不能動彈,冷衣大驚,下一瞬被彈出兩米之遠。


    這是什麽?內力嗎?


    胡媽媽甩了甩有些淩亂的寬袖,見冷衣驚恐的樣子陰冷的表情一變,竟歎了一口氣,道:“其實媽媽哪想雲媚死啊,雲媚是我親自教導的,在我看來像親生女兒一樣,可是媽媽我哪能得罪工部侍郎,那些高官貴族一隻手指都能捏死我們,媽媽也是身不由己啊。”說罷,拈帕拭了拭虛無的淚。


    ……這變臉當她是三歲小孩嗎?


    胡媽媽拭完淚,再言:“哎,凝碧你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等你長大了就明白媽媽的苦衷。你要恨我便恨吧,反正——你現在什麽都做不到。”


    ……人格分裂嗎眼神又變得像毒蛇一樣!


    “凝碧,你要乖一點,隻要你乖乖的我就放你出來,如果不乖也要像你一開始那樣裝乖,不要露出你的獠牙咬人,懂嗎?這樣會嚇到別人的。”


    “哼,”冷衣忍不住冷哼一聲,“我看整個風香樓最嚇人的就是你。”


    胡媽媽虛假的笑凝固了一瞬,複仰頭大笑起來,那副表情在冷衣看來就是十足的人格分裂。胡媽媽笑畢,俯視著冷衣道:“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在地牢裏學乖,半個月後你學不會,也沒關係。”


    “那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來,做成發簪上的明珠。”說罷,她轉身離去。


    挖眼做珠?有夠惡毒的……


    冷衣腹誹道。


    不過她相信胡媽媽做得出來。


    胡媽媽走了,冷衣鬆了一口氣,也恢複了冷靜,站起來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可真疼啊,沒想到胡媽媽還會武功。


    冷衣一直不傻,從走到風香樓門口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的下場,隻是人心的險惡一直在刷新她認知的下限,良樹雲……


    一想到那個死變態冷衣雙手就不自覺地攥緊,她一定要讓良樹雲付出代價,還有胡媽媽,哼,若她不透露出武功冷衣還真信她沒有能力救雲媚,她隻是蛇蠍心腸一點都沒有把雲媚的命放心上罷了,風香樓的姑娘都是她賺錢的工具,冷衣也不例外。


    她特地來威逼恐嚇卻不對實際對冷衣動手,顯然是因為冷衣足夠有價值不舍得毀壞,囚禁半個月使其乖覺,讓其乖乖聽從她的擺布,如果冷衣隻是幾歲小孩恐怕已經魂不守舍了,可惜冷衣不是。


    不過……就算靈魂是大人又有什麽用呢?她在前世也是一介平凡人,沒有超能力沒有金手指,是在社會上摸打滾爬的社畜、製造剩餘價值的機器零件罷了。


    她現在什麽都做不到。


    清楚認識到這一點,冷衣並不是絕望,而是壓抑。眼前並不是無路可走,而是隻有一條路——她最不齒的、最憎惡的道路。


    拋卻尊嚴、丟棄廉恥、喪失人格,化成藤蔓攀附在男人身上,她隻有這條路可走。


    冷衣不甘地抬頭,可在陰暗森冷的地牢裏,看不見光。


    而明月照耀下的靜雅軒,燭影幢幢,劉嬤嬤將一封密信交給胡媽媽,胡媽媽看了一眼便把密信燒了,隨之問道:“雲媚的屍體處理好了麽?”


    “已經火化,埋在後山了。”


    “嗯,放消息出去,雲媚突發不治之症去世。”


    “是。”


    “還有,派人小心點凝碧,別讓她感染風寒死在地牢。”說罷,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那妮子是個可造之材。”


    劉嬤嬤小心翼翼道:“夫人真的要凝碧進琢玉閣嗎?那孩子不知底細,而且性格還很狡猾。”


    “狡猾也是一種優點。一開始她裝可憐還像模像樣的,連我都騙了去。不管如何,她必須為我所用。”說罷,胡媽媽神色一凝,轉頭看向門外,門外侍女傳來聲音:“媽媽,有人求見。”隨後門開了,一名灰衣少年走進來。


    少年約莫十歲,一身粗布灰衣,臉龐瘦弱白淨,看起來像個平民孩子,胡媽媽見之卻臉色變柔,道一聲“公子”,劉嬤嬤連忙俯身行禮。


    那少年卻對著胡媽媽拱手,道:“舅母。”


    “……”胡媽媽臉色悲哀一瞬,“公子盡快改口吧,謹言慎行。”


    “謝吟知曉。”自稱謝吟的少年頷首,然後問道:“聽聞雲媚姑娘身死,何故?”


    “昨夜良樹雲將雲媚折磨致死……今天他送來白銀萬兩。”


    謝吟挑眉冷笑,“白銀萬兩正好是貪汙受賄的證據,良樹雲蠢到家了。”


    “既然這樣,我讓人泄露出去。”


    “先不急於一時,夫人,”謝吟頓了頓,道:“對付良樹雲很容易,但工部侍郎的位置我們還沒有十足的把握拿到手,現在還不是時候。”


    胡媽媽聽之認同地點點頭,看著一臉稚氣但氣度沉穩的少年欣慰道:“你能想得如此深遠,我們謝家的大業指日可待。對了,你的傷勢如何?”


    “夫人不必擔心,我傷勢並無大礙,隻是我暫時隻能住在風香樓了。”


    “這……安排你住在琅軒閣?”胡媽媽略有猶豫。


    謝吟表情略尷尬,連忙道:“我住在草藥堂便可。”


    “如此甚好。”


    “那,我先告辭,夫人早點休息。”謝吟拱手離去。


    胡媽媽看著謝吟離去的背影,臉上流露出罕見的溫柔慈愛,還有讓人看不透的複雜情緒。


    這夜太漫長,太寒冷,但明月高懸,散發清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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