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本打算先趕回家報個平安,免得家裏人擔心,可路過城門口時卻改變了主意。


    此時城門剛開,許多百姓簇擁在一起,推推搡搡的往裏擠。


    “快走哇!”


    “前麵的快著些!”


    “快讓我們進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後頭挑著擔子趕來的幾個小販不明所以,連忙抓著一個人問道:“兄台,究竟發生了何事?”


    那人不耐煩的甩了甩袖子,將早已準備好的銅板高高舉起,“聽說醉仙樓的掌櫃正在灑錢呐!去晚了可就沒有了!”


    “啊?”幾個小販滿臉詫異:“醉仙樓?城裏最大的酒樓?”


    “就是他家!”


    “怎麽可能,那掌櫃是瘋了不成?”


    “哎呀,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麽,起開,讓我先過......”


    馬車裏,老爺子挑了挑眉:“要不去看看熱鬧?”


    胡六六一臉興奮的點頭道:“先去看看!”


    幾人架著馬車入城,此時那些守衛已經忙得滿頭大汗。


    看守城門這麽多年,第一次遇見這群刁民交錢交的如此痛快。


    胡六六將馬車寄存到城牆邊的牲畜棚下,便牽著一老一小,隨著人流一路小跑。


    等他們到了點將街時,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


    原本還算寬敞的大街,道路已經開始擁堵,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頭。


    醉仙樓門口的台階上,金掌櫃那原本整潔華麗的緞藍色錦袍此刻歪歪扭扭地披在身上,頭上的帽子和腰間的金腰帶都不見了。


    此時他披頭散發的站在一張大大的方桌上,手裏抱著一個陶翁,將裏麵的銅板掏出一把,隨即往天上一揚。


    “啊!”


    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一陣哄叫,眾人仿若餓狼撲食一般,紛紛低頭爭搶著撿拾起來。


    “善人!真是大善人呐!”有人扯著嗓子高喊,聲音中滿是諂媚與興奮。


    “金掌櫃!這邊!往這邊扔啊!”


    金掌櫃神色癲狂,一邊奮力拋灑著銅錢一邊聲嘶力竭地大聲喊著:“吾大夢千年,方知吾乃財神降世!”


    他手下速度極快,陶翁裏很快被掏空了,他索性往身後一砸,又從腳邊拎起一壇。


    嘩啦嘩啦的銅錢墜地之聲,人們的驚呼也隨之一次次響起。


    “吾將賜福予吾忠實的信徒!去吧,通通拿去!”


    小二們本來還欲阻攔,可當看到滿地的錢幣時,便什麽也顧不得了,撿錢要緊。


    胡六六瞠目結舌,磕磕巴巴的說:“這,老爺子,你讓他夢了一千年?”


    老爺子狡黠一笑:“我下了十層夢境,不狠一點能讓他瘋麽......”


    兩人緊緊牽著胡沐沐的手,站在對麵一個店鋪前的台階上看熱鬧。


    這個賣布的鋪子門窗大敞,裏麵卻一個人都沒有,看來都是擠那邊撿錢去了。


    幾個陶翁裏的銅板撒光後,金掌櫃終於將他身後的木箱打開。


    當鋪的夥計嗷的一聲:“啊啊啊!那是他今早換的銀子!”


    嗡~


    人群立刻躁動起來,雙手伸的高高的,聲嘶力竭的高聲喊著:


    “金掌櫃!金掌櫃......”


    誰知金掌櫃卻眯了眯眼,大吼一聲:“稱吾財神爺!”


    “財神爺!財神爺啊!這邊!這邊......”


    人們立刻大吼起來,狂熱的朝他伸出手,卻沒有人敢直接上去哄搶。


    金掌櫃可是縣令夫人唯一的娘家外甥,他們隻能等著,卻不敢傷他性命。


    “好好好!拿去,拿去!”


    金掌櫃開懷大笑,抓了一把銀錠,一人一塊的分發起來。


    隨著人們的呼喊聲越來越大,金掌櫃似乎還嫌太慢,竟然抓著銀錠一把一把的往外外圈扔了起來。


    有人淩空一抓,搶到銀錠後往懷中一藏,再高高伸出手去,滿臉的貪婪之色。


    而那些掉落在地上的銀錠,則瞬間引發了更為激烈的爭奪。


    人們在推搡間難免挨上幾下拳腳,卻沒有人肯浪費更多的時間打架,搶不到便趕緊再去撿別的。


    還有幾個倒黴的被銀錠直接砸中腦袋,可他們顧不得鮮血直流,隻死死抓著銀錠,臉上綻放出近乎扭曲的笑容。


    人群外的一頂轎子裏,簾子早已被扯下,一個圓臉婦人聲嘶力竭的叫喊著,然而她的聲音卻淹沒在了眾人的呐喊聲中。


    “放肆放肆!通通給我滾開!我乃縣令夫人!”


    王婷婷尖叫著,跌跌撞撞的從轎子裏衝了出來,衝著撅起屁股正在撿錢的乞丐用力踹了一腳,“滾!都給我滾!”


    那乞丐扭頭看了她一眼,身體頓時一僵,隨後低著頭用力往前擠了擠,離她遠了一些。


    “良兒!快去衙門叫人!快啊!”


    王婷婷則扶著另一個丫頭的手,邊踹邊往裏走,口中大罵著:“金大財,你是瘋了嗎,快給老娘停下!”


    被她踹中的人瑟縮的往邊上跺了跺,慢慢的竟真讓她踹了一條小路出來。


    金掌櫃看向右側逐漸安靜的人群,舉著銀錠破口大罵:“呔!愚蠢婦人,竟想阻我成仙之路!我砸死你!”


    說著,手裏的銀錠子便朝著王婷婷的麵門直飛而來。


    認出王夫人的百姓頓時倒吸一口氣,但僅僅是一瞬,更多的人便朝著右側湧了過來!


    王婷婷發出刺耳的尖叫,人們卻是顧不得了,金掌櫃接二連三的銀錠子往這邊扔過來,瞬間將所有人都吸引到了這一處。


    混亂中,王婷婷被擠的左搖右晃,一旁的小丫鬟摟著她的肚子幫她在前麵擋著,卻毫無用處,她們此時像是一個夾心餅幹,被緊緊箍在了人群中央。


    耳邊充斥著人們興奮的歡呼聲,王婷婷氣得臉部張紅,胸口劇烈起伏著:“放肆啊啊啊,都給我起開,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不知是誰用力撞到了她的後腰,她猛地轉身,眼神滿是憤怒,然而,映入她眼簾的,隻有一群百姓那擠擠擦擦的後背。


    她徹底發了瘋,像一頭發狂的野獸般,揮舞著拳頭,拚命地捶打著身邊的人。


    可這些人卻隻是被打的縮了縮頭,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全都伸著胳膊,很多人紛紛跳起去搶。


    砰!


    一塊銀錠不偏不倚的砸到了王婷婷的額頭上,一道鮮血順著她白花花的臉流了下來。


    她不敢置信的看著掉在自己手心裏帶血的銀子,眨眼間,手裏的銀子竟然不翼而飛!


    她甚至都沒看清是何人將其搶走,這一瞬間她才意識到這群百姓已經近乎瘋狂,她轉身就想往外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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