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坐在高高的橫梁上,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下麵,恒文恒武抖著小細胳膊,合力將一塊木板緩緩舉了起來。


    “鐵哥,你還行不?”


    這幾日持續的重體力活,早已讓胡大的能量消耗一空,此時完全是憑借他本身的力氣在幹活。


    胡大呸呸兩聲,朝著掌心上吐了兩口唾沫,然後彎腰。


    “真男人,沒有不行的時候!必須支棱!”


    隻見他大喝一聲,抓起木板,猛一扭腰,順勢一送,那塊板子便哐當一聲穩穩地搭在了橫梁之上。


    “嘶呼呼~”他低頭猛吹手心。


    他是純爺們,但是也不扛紮啊!


    這一上午手心裏不知紮進去多少根木刺,拔都拔不過來了。


    也不知道李媽她們那鹿皮手套做好了沒有,實在不行先別分指頭了,他手都快紮爛了。


    “誒!前麵有人來了!”乘務長慌裏慌張地跑了過來,嘴裏嚷嚷著:“柳媽跟他們吵起來了,你們快來!”


    “啊?誰來了?”


    “怎麽回事啊!”


    胡家人瞬間放下手裏的活,胡大砰的一聲從兩米多高的橫梁上直接跳了下來。


    大家夥跟在乘務長後頭拔腿就跑,邊跑邊問。


    村民們也嚇了一跳,紛紛跟了上來。


    “呼~呼~是官差,沒,沒見過的。”乘務長氣喘籲籲的回答著。


    很快,胡大便一馬當先地衝到了最前頭,小祠堂逐漸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


    柳媽張著雙臂,將一群小娃擋在身後,眼中噴出怒火:“今年的徭役明明已經征完了,我們才來不到三天!要征也應是明年春天再征!”


    為首的衙役滿臉絡腮胡,一臉凶相,大刀已經抽了出來,直指柳媽:“呔!縣太爺有令,凡黑石村農戶皆戶二抽一!我管你家甚時候來的!”


    後頭的十多個衙役皆手握刀柄,一副隨時就要抽刀的樣子。


    “艸!你們要幹什麽!”胡大怒吼一聲衝了上來。


    “幹什麽幹什麽!”胡家人紛紛趕到,一窩蜂的衝了過來,挺著胸脯擋在了衙役前頭。


    為首的衙役頓時一驚,他還從未見過敢往刀口上撞的,他們難道不怕死嗎!


    “你,你們放肆!”衙役隻愣了一瞬,心中怒火更盛,“吾等奉命辦差,你們是想造反不成?!”


    胡大眼睛一瞪:“你們奉命?奉誰的命?命在哪呢?拿出來我看看!”


    “你你你!”衙役被氣的倒退一步,臉色漲紅,猛地一揮手:“都給我拿下,違者就地斬殺!”


    “誒誒誒?”陳誠跑的鞋都丟了一隻,剛跑到土坡上,便被眼前這一幕驚的頭皮都要炸了。


    “差差差差爺息怒!差爺息怒啊!”他連忙衝了過來,撲通就跪了下去:“小老兒乃是村司,他他們都是新來的,不懂規矩,還望差爺勿勿勿要動怒......”


    “勿你個頭!”衙役嘴裏噴著唾沫星子,刀尖直指陳誠:“你就是村司?怎地教得這群人如此不懂規矩!”


    “差爺息怒,差爺息怒!”陳誠佝僂的身子不停的顫抖,額頭一下下磕在地上。


    趕來的村民們見此情景,瞬間跪了下來,口中高呼:“差爺息怒啊!”


    “他們剛來的,不懂事。”


    “你們......”胡大頓時心頭一哽,後頭趕來的老爺子狠狠瞪了他一眼,直接跪到地上 :“差爺息怒,我是胡家當家的,他們不懂事,您千萬別往心裏去!”


    胡管家在後頭拚命的使眼色,漸漸的,胡家人身子矮了矮,一個個跪到地上。


    胡大隻得乖乖的垂頭跪了下去。


    “哼!”衙役見狀冷哼一聲,手裏的刀唰的插進刀鞘。


    “念爾等觸犯,本官不與計較。”


    “是是,大人心胸寬廣,海納百川,實乃吾等幸事。”老爺子連聲拍著馬屁。


    衙役扯了扯嘴角,衝他勾了勾手:“你就是胡國淵?過來回話。”


    “誒誒。”老爺子連忙站起來,弓著腰走了過來。


    衙役從懷裏掏出一卷文書,斜了他一眼,“你可知黑山農戶每年需服兩季徭役?”


    “知道知道。”


    “知道何以不主動赴縣衙報之!”


    “這,我......”他看了一眼跪在腳邊的陳誠。


    陳誠抖了抖,顫顫巍巍的開口:“回回回大人,老朽以為今年,今年‘起徭日’已過,便,便未曾通知胡家前去報道,以前過了起徭日的人家,都要等到明,明年再......”


    “嗬呸。”衙役一口痰啐到地上,罵道:“你他娘的都能替縣太爺做主了是吧?”


    “不不不不敢!”陳誠又是一個頭磕到地上:“是是是小老兒疏忽......”


    老爺子也趕忙說道:“對對,我也疏忽了,早就應該去主動問一聲呢對不,還勞煩大人親自跑一趟,真是該死,那什麽,您看,能不能讓他們先起來回話......”


    衙役哢吧哢吧的晃動兩下脖子,揮手道:“都起罷。”


    胡家人和村民們緩緩起身,一個個低垂著頭。


    “縣太爺仁慈,料到你們定會疏忽,故特命吾等前來告知,胡家男丁十八,戶二抽一,當出九人前去服役。”


    老爺子心下一驚:“可,可是我家十二歲以上的,隻有九個,剩下的可都是娃啊......”


    衙役嗤笑一聲,抖動著絡腮胡:“分田地時怎不說娃多,要幹活了,便覺得不公了?”


    老爺子心下暗罵,你們這最不缺的就是荒地,給分的越多稅糧就越重。


    老百姓一年到頭累死累活的,種那點糧食全都上貢了。


    “是是。”老爺子謙卑的點著頭:“大人教訓的有理,隻是我家這老老小小,實在沒有幾個能出力氣的,敢問大人,吾等可否以資代役?”


    見他如此上道,衙役滿意的點了點頭,“唔,不錯,若是家中實在為難,自是可以資代役。”


    老爺子連忙說道:“每人需繳納多少銀錢?”


    “二十兩。”衙役搖晃著兩個手指頭。


    “啊?!”


    村民們吃驚的抬起頭。


    “一個人要二十兩?”


    “不對吧?我記得去年還是二兩呢?”


    “是我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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