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如星,散落在熱鬧的京城。晚歸的行人不疾不徐,小攤上的煙火漸次升起。滿城桂花飄香,正近中秋佳節。


    蘇小織蹦蹦跳跳地挽著容薑的手走在前麵,後麵還跟著滿頭黑線的墨陽和魏玄。


    魏玄:“你能不能把她拉走?”


    墨陽:“你們能不能都走?”


    二人對視一眼,又相看兩厭地移開目光。


    “薑姐姐,我想要那個!”


    蘇小織瞧見了一個投壺攤子上懸掛著一盞漂亮的琉璃彩燈,兩眼都在發著光。


    攤主笑嗬嗬道:“這盞彩燈可價值不菲,隻送不賣。若姑娘能投中十箭,彩燈便歸你們了。”


    蘇小織激動地跺著腳,非要拉著容薑玩上兩局。


    不料她試了幾箭,竟是一個都不中,旁邊的墨陽忍不住笑出了聲,挨了蘇小織一瞪。


    “你笑什麽笑?你行你來啊!”


    墨陽抬著下巴哼一聲:“小爺勉強給你露一手。”


    然而十箭即過,墨陽亦是一發未中。


    蘇小織笑得前俯後仰,“墨大俠不是要露一手嗎?我看你是來搞笑的吧!”


    墨陽氣惱,嘴硬道:“我隻是太久沒玩了,手生而已,再來一局,肯定能行!”


    蘇小織看著他又扔了幾箭,好幾次箭矢都快挨著壺口了,又偏移了幾分,落在地上。


    她忍著笑,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算了吧,我們還是別丟人現眼了。”


    墨陽氣急敗壞,“這不可能!肯定是這箭有問題,要麽就是那壺有問題!”


    “你自己扔不中,還怪箭和壺呢?你怎麽不怪今日風太大,把你的箭給吹歪了?”


    容薑若有所思,“不,好像真的有問題。”


    魏玄接過墨陽手裏的箭掂了掂,又仔細檢查了一下箭頭,才道:“這箭頭的位置放了磁石,若我沒有料錯,那壺口的位置應當也有。”


    墨陽一愣,旋即大步跨過了圍欄,拿起了銅壺,壺口處果然也放了磁石。


    “你們幹什麽呢?”


    那攤主立馬衝過來,一把把銅壺躲過去,墨陽揪著他的下巴,一臉凶神惡煞。


    “你們竟然敢耍這種小把戲,找打是不是?”


    一群操著棍棒的男子立馬湧上前來,把墨陽緊緊圍住,警告道:“臭小子,我勸你別鬧事,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周圍的百姓嚇得紛紛躲開,生怕惹上禍事。


    容薑他們幾人相視一眼,卻是默契地後退幾步。


    墨陽見他們退到了安全距離,便也沒了顧忌,甚至不用劍,便將這群囂張的地痞打得屁滾尿流。


    “薑姐姐,我好像有點餓了。”


    “前邊好像有個賣餛飩的攤子。”


    蘇小織扭頭衝著墨陽大喊,“喂,我們要去吃餛飩,你吃不吃?”


    墨陽把一個人的腦袋按在地上,“大碗,不加蔥,謝謝。”


    等老板端上了熱氣騰騰的餛飩,墨陽正好提著那盞琉璃燈走了過來,把蘇小織饞得不行。


    “這燈籠真漂亮……”


    她伸手便要去摸,墨陽卻移開,斜睨著她道:“做什麽?這是我的燈籠。”


    “你一個大男人要什麽燈籠?”


    “誰規定男人就不能玩燈籠了?再說了,這可是我辛辛苦苦贏來的,憑什麽給你?”


    見蘇小織鼓著臉頰,墨陽話音一轉,“除非……”


    “除非什麽?”


    墨陽清了清嗓子,“除非,你答應當我的小奴隸,任我差遣。”


    “我當你大爺!”


    二人又鬧得不可開交,旁邊的容薑和魏玄齊齊噓聲。


    魏玄拽了拽容薑的手,拉著她悄悄離開,等蘇小織和墨陽回過神來,二人已經跑沒影了。


    穿過擁擠的人潮,二人慢悠悠地並肩而行,不知不覺到了河畔,風扶柳枝,流水深而靜謐,喧囂漸漸遠去。


    有人在岸邊放河燈,魏玄來了興致,非拉著容薑一起放。


    容薑拿著紙箋,不知如何下筆,再看魏玄,已經迅速將心願寫上,放入河燈內。


    “你寫了什麽?”


    魏玄防備地護著,“不告訴你。”


    容薑輕哼,“誰稀罕。”


    她想了想,也寫了幾個字,在魏玄欲偷看時,學他的樣子護住了河燈。


    魏玄嗤笑:“容薑,你幼不幼稚?”


    “沒你幼稚。”


    二人鬥著嘴,一起把河燈放入水中,看著它們順水而流,雙手合十,緩緩閉上了眼睛。


    容薑很快睜開,卻見身畔的魏玄仍在祈願,素來桀驁頑劣的眉眼,此刻無比平靜虔誠。


    等他睜開雙眼,眼前是容薑似笑非笑的臉。


    “魏玄,你到底許了什麽願?”


    波光落在他微紅的臉頰,魏玄偏要逗她:“你猜。”


    容薑眯著眸,“你該不會是許願要跟我成親吧?”


    魏玄嗤了一聲:“這麽簡單的事,還用得著許願?”


    “簡單?”容薑笑意微涼,“我有說過要嫁給你了嗎?”


    魏玄炫耀似的舉起了二人相挽的手,兩條長命繩的尾端交織著:“反正你已經甩不掉我了,我勸你還是別掙紮了。”


    “琴無相不是都告訴你了嗎?我活不了多久了。”


    魏玄臉上的笑意寸寸褪去,幽深沉寂的眼眸似漆黑的深淵。


    容薑倒是十分從容:“琴無相說得沒錯,我的存在就是個錯誤。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也許這一切,很快就會回到正軌上了。”


    魏玄握著她的手一緊,神色冰冷:“你不是錯誤,這一切也還沒有結束!”


    容薑輕笑:“能走這一遭,我已經很知足了。如今大仇得報,故人安好,天下太平,我沒什麽放心不下的。”


    “那我呢?”魏玄的眼眶漸漸泛紅,“你不管我了嗎?”


    容薑仰頭看他,輕聲道:“魏玄,你是我這一世最好的禮物。”


    魏玄迫切地將她摟入懷中,仿佛怕她消失一般。


    他埋在她頸側,聲音沉悶:“我不要當禮物,我也不要你消失。你要好好活著,長命百歲地活著,我們還有那麽多事情沒有做,怎麽可以這麽輕易結束……”


    顫抖的身軀,劇烈的心跳,還是頸側傳來的濡濕感,都暴露了他的恐懼與難過。


    容薑望著前方,星月稀淡,秋風溫柔,燈火闌珊的長街依舊熱鬧,華彩炫目的閣樓殿闕恰似仙境。


    這樣好的人間,她又如何舍得走?


    “魏玄。”她說,“我們成親吧。”


    魏玄身軀一僵,輕輕道了聲“好”。


    沉暗的河麵上,兩盞河燈順流而下,被打濕的紙箋緩緩展開。


    一張寫著“願容薑長命百歲”,一張寫著“願魏玄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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