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寨寨主李大春激動地上前,“娘子,你可算好了,總算能趕上明日的大婚了。”


    他妹妹李春花也湊到了晏長曦身旁,嘴裏還啃著蹄膀,含糊不清道:“相公,咱們也明日成親,你高不高興啊?”


    “……”


    容薑忽然握住了晏長曦的手,一臉誠懇:“寨主,實不相瞞,我們二人是夫妻。因家中長輩逼迫,不得不私奔殉情。若寨主與這位姑娘要強行拆散我們,我們也隻好再死一次了。”


    “啥?”李春花立馬跳腳,“你們糊弄誰呢?劉大嬸明明說你倆沒有關係。”


    在晏長曦反握住容薑,深情款款:“我與薑薑感情深厚,她若死,我絕不獨活。”


    容薑抖了一身雞皮疙瘩,周圍的人卻哭得稀裏嘩啦。


    “太讓人感動了!寨主啊,要不你就別拆散他們了。”


    “就是就是,其實我早就想說了,春花姐姐也配不上那位公子啊。”


    旁邊的村民你一句我一句,把寨主兄妹貶得一文不值,滿臉羞赧。


    隻是他們仍不甘心,“你們倆真是夫妻?”


    容薑死死掐著晏長曦的手,晏長曦也捏緊了她掌心的軟肉。


    二人同時點頭,對視之時又是滿眼愛意。


    李春花涕淚橫流:“大哥啊,他們倆感情太好了,我都不忍心拆散他們了,要不算了吧。”


    李大春糾結:“可是喜服都準備好了啊。”


    劉大嬸忽然道:“他們倆不是私奔出來的嗎?幹脆讓他們倆成親得了。”


    於是乎,二人躲過了和土匪成親,卻躲不過和對方成親。


    容薑被迫套上了喜服,手臂上大腿上還綁著樹枝,壓根動也動不了。


    她被劉大嬸他們扶著出來,碰上了同樣穿著喜服的晏長曦。


    喜服陳舊,仿佛鮮紅色上抹了一層薄灰,袖口和衣角處也有磨損,與那些用綾羅綢緞精心製作的鳳袍完全不同。


    但是以往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讓晏長曦感受到她的存在。


    她就站在他麵前,素麵朝天,雪膚烏發。穿著喜服,不點胭脂便有桃顏花色。


    寨子內紅綢高掛,燈籠滿堂,周圍是歡欣鼓舞的祝賀,桌上是雖然粗糙但也是精心準備的美酒佳肴。


    晏長曦忍不住恍惚,這到底是真實,還是他做的一場夢?


    若是夢,他倒是寧願,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晏長曦,你流口水了。”


    耳畔傳來容薑的提醒,晏長曦下意識擦了擦臉頰,卻什麽也沒有,反而遭了她一記嘲弄的眼神。


    “演戲而已,你當真了?”


    什麽夢幻,什麽喜慶,在此刻都被她的冷眼惡語毀了個幹淨。


    晏長曦表情冷漠,“是當真了,雖然是假成親,但若是晏氏祖先在天有靈,隻怕恨不得從棺材裏爬出來掐死我。”


    他們攥著紅綢,被扶著走向喜堂,表麵笑意盈盈,實則罵罵咧咧。


    容薑:“晏氏一窩瘋子,你也好不到哪裏去。”


    晏長曦:“彼此彼此,容氏也不是什麽善茬。”


    二人走到堂前,正被逼著拜堂成親,忽然外頭傳來了一聲低笑。


    “我這才走兩日,寨子裏怎麽就辦上喜事了?”


    一名約莫不惑之年的男子走了進來,他穿著洗得泛白的衣袍,袖子高挽著,一手提著藥簍子,一手提著酒,步態瀟灑不羈。


    雖上了年紀,亦是相貌堂堂,風流倜儻。一雙狐狸眼格外勾人,眼下的淚痣還有幾分昔日的明豔。俊容如玉,若非生在這山野之間,定然也是策馬京華的風流公子。


    “謝神醫!”


    “謝神醫你可回來了!”


    寨子裏的村民對他分外尊重,就連寨主兄妹倆都站了起來,客客氣氣地把他迎到前麵。


    然而容薑和晏長曦卻齊齊傻了眼。


    “謝叔叔?”


    “父親?”


    這兩道震驚的呼聲,把謝初安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他先是打量了他們一番,見他們能站了,滿意地點點頭。又注意到他們身上的喜服,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表情變得凝重。


    一片寂靜中,謝初安背著手來回踱步,最後才鼓起勇氣道:“你們倆成親這事兒,謝玉琅知道嗎?”


    容薑:“……”


    晏長曦:“……”


    沒想到這二人是謝初安的小輩,寨子裏的人頓時不敢造次。容薑和晏長曦也脫去了喜服,結束了這場荒唐的婚禮,被送到了謝初安的竹屋裏。


    不同於寨子裏的其他地方,此處空曠許多,甚至算得上冷靜。清月落在山穀中,照著滿院的藥草,那濃鬱的藥香令人格外舒心。


    謝初安端來了兩碗藥,命令道:“喝了。”


    二人乖乖照辦。


    謝初安看著他們,忍不住笑道:“我還記得小時候,有一回薑薑病了在喝藥,謝景鬱還以為是什麽好吃的,非得嚐一口,結果被苦得吐了薑薑一身。沒想到一晃,就是這麽多年了。”


    “啪嗒!”


    兩個空碗一同放下,二人氣場驟變。


    容薑:“謝叔叔,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


    晏長曦:“父親,如今我不叫謝景鬱。”


    謝初安無奈地擺擺手,“行行行,果然是大了,一個兩個都不聽話了,還是玉琅比較乖巧。誒,說來,玉琅沒來嗎?”


    容薑譏笑,“您在此處躲了這麽多年,還記得謝玉琅呢?”


    晏長曦問:“父親,你是不是因為我,所以才離開謝氏?”


    謝初安的神色有一瞬的恍惚,很快又恢複了玩世不恭的模樣。


    “當初離開,是擔心我所做之事會連累到謝家,也不想景鬱因為前朝往事而困住自己。”


    晏長曦強調:“我說了,我不叫謝景鬱。”


    “不重要。”謝初安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隻是沒想到,我一走,前朝那些舊臣反倒更加囂張。早知如此,當初我就該帶著景鬱一起走了。”


    晏長曦:“……”


    算了,他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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