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明燈下,人群被大步踏入殿內的叢驍分隔開來,一道道審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平靜無波的麵色,仿佛這一場鬧劇與他無關。


    顧寧知麵色陰沉,“叢統領,此物你作何解釋?”


    叢驍睨了那個藥瓶一眼,否認道:“這不是我的。”


    有人斥責:“人贓俱獲,叢統領還想否認?”


    叢驍冷冷地盯著他:“我把這藥瓶放你身上,是不是也可以說凶手是你?”


    “你這分明就是狡辯!”


    “沒錯,肯定是他!如今他位居金吾衛,隨侍帝駕,多的是機會對皇上下手。”


    “我看是叢統領還記著舊仇,想替你的舊主報仇吧?”


    幾道充滿殺氣的視線齊刷刷地射向那說話之人,那名大臣猛一哆嗦,求救似的看向了鍾離越。


    像是看夠了戲,鍾離越站起身來,溫厚的聲音,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威懾力。


    “李大人說的,有錯嗎?”


    此話惹惱了顧寧知和沈焰等人。


    顧寧知目眥欲裂:“若要報仇,難道不是駙馬最該殺嗎?”


    “顧大人!”


    “顧寧知,慎言!”


    幾道勸喝聲中,顧寧知仍不避鋒芒。


    鍾離越眸色冷淡:“顧大人今日幾次對我口出惡言,看在皇上龍體尚危的份上,我且不與你計較。至於叢驍,既然證據是從他那裏搜出來的,就算凶手不是他,也定然與他脫不了幹係。按照顧大人的規矩,便先關入監察司,慢慢審。”


    沈焰拽住了正欲辯駁的顧寧知,衝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鍾離越拿顧寧知的話來堵他們,縱使他們相信叢驍是清白的,也不得不先把叢驍關起來,否則難免落人口舌,說他們結黨營私。


    恰巧此刻太醫來報,容祁身上的毒已經解了,但是隻恐餘毒未清,還不能確定容祁什麽時候能蘇醒。


    顧寧知便要去看望容祁,鍾離越抬手將其攔住。


    “鍾離越,你什麽意思?”


    “若我沒記錯,顧大人與叢統領素來交好吧?”


    顧寧知一臉冷漠:“所以呢?”


    “叢統領如今尚未洗清嫌疑,以免旁人誤會顧大人對他多有包庇,此案便移交刑部處理。”


    縮在角落裏裝死的刑部尚書頓時一激靈,瞪大了眼,渾身都寫滿了抗拒。


    顧寧知不善地盯著鍾離越,拳頭一再捏緊。


    “你有什麽資格發號施令?”


    “就憑我手裏這枚攝政玉令!”


    鍾離越拿出了一枚令牌,眾人嘩然大驚,紛紛下跪山呼千歲。


    扶薑瞳孔微縮。


    她果然還是低估了鍾離越,沒想到他竟然還留了這一手。


    此令牌自古有之,為的就是防止帝王年幼,外戚專權,一般會傳授給親王,以便執政。擁此令者雖權勢滔天,但斷無可能為皇。


    想來當年在她死後,容祁便把令牌交給了鍾離越。


    而現在,怕是容祁自己也沒想到,他會栽在他親手挖的坑裏。


    鍾離越手持玉令,命人把叢驍押解下去,至於顧寧知和沈焰等人,又以疑似同黨之名被暫時軟禁。


    回府的路上,秦晏滿腹憂慮。


    “鍾離越該不會下一個要收拾的就是我吧?”


    扶薑閉眼假寐:“放心吧,我絕對會排在你前麵。”


    秦晏偏頭看著她,忍不住道:“殿下就一點兒也不著急?”


    “著急什麽?”


    “如今鍾離越隻手遮天,朝中大臣多牆頭草,顧大人他們又自身難保,怕是沒有人能與他抗衡了。況且皇上的小命被攥在他手裏,萬一……”


    “放心吧,容祁還沒那麽快死。”


    “為何?”


    “若是鍾離越想直接弄死他,直接下一劑猛藥就是了,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秦晏一臉茫然,“我不明白。”


    扶薑難得有耐心跟他解釋:“容氏皇親眾多,除了當年被容薑斬殺之人,剩餘者不是諸如蕙寧王、嘉陵王一般在京城當個閑散王爺,便是如容騫那樣被貶封地。若容祁突然暴斃,皇位雖理所當然地落在小皇子容昱身上,但那些親王定會殺回京城爭權奪利,屆時鍾離越隻會麵臨更多的麻煩。”


    秦晏恍然大悟:“所以,如果鍾離越想名正言順地掌權,他需要皇上的諭旨。”


    扶薑眸光微閃:“現在就看容祁能撐到幾時了。”


    帝王中毒一事並未外傳,但朝廷的動向卻再一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昔日追隨鍾離越的官吏如今紛紛挺直了腰杆,鉚足了勁排擠異黨。也有不少見風使舵者向鍾離越投誠,卻連公主府的門檻都沒摸到。


    百官紛爭,鍾離越並不放在眼裏。


    “這次的任務,你完成得很好。”


    公主府的小院內,宋橋夕坐在鍾離越對麵,垂著頭,姿態謙恭。


    “大人對橋夕有提攜之恩,橋夕願為大人赴湯蹈火。”


    “叢驍素來謹慎,若非你幫我把藥瓶放在他的行囊裏,怕是我也無法這麽快將其扳倒。”宋橋夕正色道:“如今叢驍入獄,顧寧知他們雖然被軟禁,但是朝中也有不少人向著他們。大人何不趁此機會,將他們一並除去?”


    “不過一群跳梁小醜,翻不出什麽風浪,眼下我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交給你去辦。”


    “大人請說。”


    “你與扶薑關係如何?”


    宋橋夕眉心一跳,聲線平和:“昔日同窗,點頭之交而已。”


    “是麽?可我怎麽聽說,你與她交情匪淺,甚至好幾次結伴而行?”


    宋橋夕直冒冷汗,咬著牙承認:“是,有一件事我一直瞞著大人,其實扶薑她是……”


    “她是女子。”


    宋橋夕大驚:“大人怎麽知道?”


    鍾離越不答反問:“你喜歡她?”


    明明自己確實對扶薑有覬覦之心,但被鍾離越如此直白地點破,宋橋夕也不禁紅了臉。


    鍾離越將一個藥瓶推到他麵前,“把扶薑帶來給我,我向你保證不會殺她。事成之後,不管是扶薑,還是金吾衛統領的位置,都是你的。”


    等宋橋夕離開,青和才不滿道:“如此重要的任務,大人為何要交給他?”


    “扶薑身邊高手如雲,想要將她拿下並非易事。既然不能硬攻,那就隻好智取了。”


    “可宋橋夕……”


    鍾離越目光冷定:“我信他。”


    他們都是一樣的人。


    隻要有足夠的利益,什麽道義忠信,都是浮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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