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玄,接劍!”


    撂翻了一名刺客,聽到蕭青野喊聲的魏玄回過頭去,抬起的手穩穩接住了那把熟悉的劍。


    這把劍是十四娘為他鍛造,劍身玄暗,沒有繁瑣多餘的紋路,看似普通,實則削骨如泥,鋒芒難掩。


    魏玄握著劍殺入敵群,腦海中反複閃爍著昔日與扶薑他們並肩作戰的場景,耳畔又回蕩著西泠閣那一晚的冷言冷語。


    “明日蕭青野便會回去,你跟他一起走吧。”


    憑什麽?她憑什麽決定他的去留?


    “你以為當初我為何要救你?若非你身上那塊玉玦,就算你的屍體爛在雁留山裏,我都不會多看一眼。”


    騙子!滿口謊言的片子!


    “我救你,收留你,不過是因為你是歲炎太子,他日可以拿你跟歲炎國交易。”


    她怎麽說得出如此絕情的話?在她心裏,他到底算什麽?


    魏玄眼眶猩紅,下手越發狠辣,別說那些刺客了,就是蕭青野他們也懵了,發出了靈魂一問。


    “他是瘋了嗎?”


    剩下幾個刺客意圖逃命,全都死在了魏玄劍下。魏玄握著劍喘著粗氣,淩亂的發絲遮住了濕紅的眼尾,平複了一下胸腔內的戾氣,才轉過頭來看著蕭青野他們。


    推開了扶著自己的侍衛,蕭青野道:“我以為你跑了。”


    “是打算跑的。”魏玄麵無表情地擦掉臉上的血,“但我怕你死在這兒,歲炎國的人仍不肯放過我,再通過我查到扶薑頭上。”


    有蕭青野在前麵頂著,至少扶薑他們是安全的。


    “……”


    蕭青野嘴角抽了抽,後槽牙都要咬碎了。


    “魏氏怎麽出了你這麽個情種,真是丟盡了歲炎的臉!”


    魏玄無動於衷,握著劍扭頭就走。


    兩名侍衛即刻攔住了他的路,魏玄眼瞳一沉,低喝道:“滾開!”


    蕭青野:“魏玄,你不能走。”


    魏玄握緊了劍,偏眸盯著他:“我救了你。”


    “所以我更不能放你走了。”


    “我不介意再打一場。”


    “然後呢?兩敗俱傷?再等著第二撥刺客回來要我們的命?”


    魏玄的忍耐已經到了極致,“我勸你別逼我。”


    能回來救蕭青野,已經是他的底線了,他是絕對不可能任他擺布,隨他回去。


    蕭青野沒什麽耐心,直接吩咐手下動手抓人。


    但方才那一戰已經耗費了他們不少力氣,如今在魏玄麵前根本討不到半點好處,很快便被他打成了重傷。


    蕭青野見狀,也顧不上自己還在淌血的傷口,上前便扣住了魏玄的肩膀。


    魏玄下手也毫不留情,直接反手擰住了他的手臂,一拳砸得蕭青野連連後退。


    喉嚨中溢出了一股腥甜,硬是被蕭青野忍了下來,臉色慘白得宛如紙糊的。


    “好小子,你下手還真是狠……”


    氣若遊絲的聲音,沒有半點氣勢。此刻二人的位置已經完全轉變,蕭青野根本奈何不了他。


    “再攔我,我殺了你!”


    蕭青野張口欲言,卻控製不住上湧的腥氣,一股鮮血猛地噴出,而他渾身一軟,直挺挺地跪倒在魏玄麵前。


    “丞相!”


    一群重傷的侍衛艱難地撲過去,顫抖著手把蕭青野扶起來,急切地請求魏玄去找大夫。


    “太子殿下,就算你不想隨丞相回去,也請看在你與丞相血脈相連的份上,救丞相一命吧!”


    “我們皆身負重傷,根本無力保護丞相。歲炎國想要丞相性命的人數不勝數,那些刺客絕對還會卷土重來。”


    “太子殿下,求你至少看在先皇後的麵子上,不要就這麽一走了之。若丞相死了,蕭氏上下也活不成了,您就忍心看著蕭氏家破人亡嗎?先皇後在天之靈,也不會安心的!”


    魏玄已經跨出了客棧的門檻,月光落在他身上,溫柔得像一片輕紗,又似一聲輕歎。


    他咬緊了牙根,想邁出去的腳步重如千斤,卻輕而易舉地調轉方向,回到了客棧裏麵。


    無視侍衛們臉上的欣喜,魏玄扛起了蕭青野,吩咐他們去燒水,再找找這客棧裏有沒有紗布或者傷藥一類的東西。


    侍衛忍不住懷疑:“太子殿下,不用去找大夫嗎?”


    魏玄麵色冷定:“這點小傷,我受得夠多了,死不了人,也用不著大夫。”


    所謂久病成醫,魏玄以前經常受傷,傷得次數多了,自己也多多少少會一些包紮工夫。更別說後來還跟溫槿學了點皮毛,要收拾蕭青野這點外傷也馬馬虎虎。


    所以第三日蕭青野蘇醒的時候,看著自己被裹得跟粽子一樣的手臂,表情說不出嫌棄。


    “好醜。”


    魏玄冷著臉,“嫌棄?那我幫你摘了。”


    蕭青野虛弱地笑了笑,“怎麽?好歹也是我小外甥的一片心意,我怎敢嫌棄?”


    魏玄冷笑,“還一國丞相,出門都不帶個大夫?這次要不是我,你早就血盡而亡了。”


    “是是是,蕭某這廂,多謝魏小公子了。”


    “少來!喝藥!”


    魏玄惡聲惡氣,態度差得不行,仿佛要把前幾日在蕭青野那裏受的委屈討回來。


    往日頤指氣使的蕭青野,此刻也乖乖地任他擺布,隻是在那黑乎乎的藥汁入口的一瞬間,那張清風霽月的臉,瞬間就扭曲了。


    “怎麽這麽苦?”


    魏玄當然不會說,他故意往裏頭加了不少黃蓮。


    “我熬了好幾個時辰的,嫌苦就吐了。”


    蕭青野艱難地咽下,扯出了一抹勉強的笑。


    “小外甥熬的藥,再苦我也得咽下去。”


    “不過話說回來……”蕭青野無奈,“你母後端莊賢淑,你那個父皇,雖然昏庸了一些,年輕時也好歹是風度翩翩,風清朗月,卻生出了你這個臭脾氣,扶薑到底怎麽忍得了你的……”


    話一說出口,蕭青野立馬消聲,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魏玄,見他沒什麽反應,才稍稍放下心來。


    一個喂藥,一個喝藥,二人的氣氛竟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一碗藥見底,蕭青野也略帶倦色,靠在床頭昏昏欲睡,恍惚間聽見了一聲呢喃。


    “你說得對,也許是她忍不了我了,所以才不要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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