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不言就是個壞東西!”


    溫槿倒在馬車裏,雙腳虛浮,小臉煞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擠出了這一句髒話。


    魏玄冷冷道:“我親眼看見,他把桌上的茶杯換了。”


    換就換了,被他抓包之後,那小子竟然還衝著他笑了笑,簡直猖狂至極。


    溫槿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百思不得其解。


    “他怎麽知道我在他的茶杯裏下藥了?是不是你告訴他的?”


    魏玄賞了他一個“你是不是白癡”的眼神,“有一句話叫,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以溫槿的性子,突然向人示好,那肯定是肚子裏憋著壞水呢。


    不過,陳不言素來單純,又怎麽會想到這些呢?


    “我懷疑,他的腦子清醒了。”魏玄如是道。


    猜測歸猜測,溫槿做了壞事不敢聲張,魏玄也不會閑著沒事去找陳不言麻煩,一路到屏州,還算順利。


    隻是剛進城,便和駕著馬匆匆欲出城的十四娘迎麵相撞。


    十四娘一瞧見扶薑,差點喜極而泣,又急忙道:“殿下,出事了!桑柘和容幸被抓了!”


    扶薑見她身旁不見那兩個小子,心裏也有了準備。


    周圍人多眼雜,扶薑讓十四娘先上馬車,聽她細細道來。


    那日扶薑他們離開後,容幸帶著桑柘在屏州城玩了兩日,恰逢中元,容幸便想去祭拜一下父母,十四娘哪有不應的道理?


    隻是他們還沒到安葬容幸父母的屏山,便聽聞縣令聽信一個雲遊方士的話,想拿屏山這塊寶地建成道觀,還有官兵攔在外頭不允許他們進去。


    那山頭本就屬於陸家村,上麵葬著的,何止容妍和陸勻?容幸同幾個村民與那些官兵講理,對方卻絲毫不留情麵,直接動手推人。容幸尚且能忍,桑柘那暴脾氣便忍不住了。


    扶薑聽罷才問:“他們現在人在何處?”


    “就關在縣衙裏。”


    溫槿問:“那縣令可是姓楊?”


    十四娘點頭。


    “那就不奇怪了。屏州安遠縣縣令楊寅信道教,而且出了名的貪,隻因他跟京城的某位大官沾親帶故,連屏州刺史都給他幾分薄麵。容幸和桑柘進了牢獄,估計得花一大筆銀子才能把他們撈出來。”


    陳不言立馬道:“薑薑,我這就讓三叔帶著銀子去撈人。”


    十四娘卻歎了口氣:“沒用的,我們去晚了一步,聽說他們二人連同其他鬧事的村民,全都被抓到屏山上當苦力了。”


    “荒唐!”扶薑冷喝,“既非徭役,又非罪犯,他們有什麽資格強迫平民當苦力?”


    魏玄拿起了劍,“我去把他們救出來!”


    “隻救他們二人又有何用?那些村民還是逃不了,屏山還是保不住。”


    “那你說怎麽辦?”


    “有時候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製造問題的人。”


    溫槿雙眸發亮:“你想收拾那個狗官?我可以給你提供毒藥!”


    陳不言舉手,“我可以出錢!”


    魏玄看了看左右,不甘示弱:“我可以殺人!”


    一貫不善言辭的崔故補充一句:“加我一個。”


    “……”


    扶薑讓三叔速去打聽楊縣令的蹤跡,三叔很快來報:“聽說京城來了位大官幫忙剿匪,今晚屏州刺史和楊縣令在安樂樓設宴招待。”


    扶薑嗬了一聲:“既是剿匪,一來不問戰局,不問民情,倒先想著飲酒作樂,想來這位京官與姓楊的也是一丘之貉。”


    扶薑給眾人分派了任務,等著晚上好戲開場。


    雖地處西南,屏州倒也還算繁華。尤其是入夜之後,街頭雜耍藝人,於酒館開懷暢飲的江湖劍客,身著奇裝的異族商賈,亦是屏州獨特的風情。


    安樂樓是屏州城內最大的酒樓,來往者不是達官貴人,便是本地的商紳富賈。


    而此時二樓最豪華的雅座內,琴師奏盛世之樂,舞姬翩躚起舞,酒水佳肴列席,賓主盡歡,正是一場佳宴。


    屏州刺史褚丞為顧寧知添了酒,圓潤富態的臉上露出了愉悅的笑。


    “真沒想到,朝廷會派顧大人前來相助剿匪,真是我屏州之福啊!”


    燭光下顧寧知麵容冷肅,顯然極其不適應這樣的場合,但礙於麵子,還是與褚丞相敬一杯,飲後便問:“敢問褚大人,有關三清峽水盜的卷宗何在?”


    褚丞擺擺手,笑嗬嗬道:“不急不急,顧大人遠道而來,明日再去府衙看卷宗也不遲。”


    顧寧知沉著臉:“屏州水師都督被殺,如何能不急?”


    褚丞也被他的冷臉嚇了一跳,暗道這位大理寺卿果真如傳言那般不好惹。


    堂下的縣令楊寅恭敬地作揖,臉上掛著討好的笑意:“顧大人兢兢業業,恪盡職守,一心為民,實乃我等之表率!隻是顧大人風塵仆仆地趕來為屏州除害,我等若是沒照顧好大人,別說刺史心裏過不去,屏州百姓也會過意不去的。”


    他這番話說得圓滑,連褚丞都悄悄地衝他豎起了大拇指。


    顧寧知卻不吃這套:“早日除掉匪患,才是對屏州百姓最好的交代。諸位大人設宴款待顧某,顧某心領了。剿匪要緊,顧某先去府衙,諸位大人請便便是。”


    他直接帶著手下離開,席麵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褚丞的笑容立馬消失,那些樂師舞姬們見氣氛不對,也紛紛撤了下去。


    楊寅為褚丞倒了杯酒,暗戳戳地陰陽道:“雖說顧寧知是京官,但褚大人您好歹也是刺史,他也太不給您麵子了。”


    褚丞斜睨著他:“京城那位鍾離駙馬不是你表侄子嗎?不如楊縣令修書一封,讓鍾離駙馬收拾這位大理寺卿?”


    楊寅表情一僵,隨即又正色道:“我與駙馬雖有親戚關係,但駙馬何等正直幹淨之人,自然不屑於玩弄這些手段。”


    褚丞一臉輕蔑。


    正直幹淨?


    若他沒記錯,那如今在三清峽裏為禍的水盜頭子叢驍,當年就是被鍾離越以莫須有的罪名逼到落草為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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