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我去,這群人簡直比鬥獸場那群土流氓還可怕。”


    溫槿進屋,猛灌了口茶水,拍了拍受驚的小心髒,才兩眼放光地盯著眼前這堆珍稀草藥。


    “不過該說不說,鍾離越的人本事還真不小,這些藥我可是找了好幾年呢,他們竟然一晚上就找出來了……”


    他麻溜地掏出了身上的布袋,把那些草藥全都塞了進去,連片葉子都沒留下。


    “我說,你下去那麽久幹嘛了?桑柘到底救沒救出來?”


    扶薑站在床榻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昏迷不醒的鍾離越,目光落在他的脖頸上,森冷的視線宛若一把把寒刃,反複淩遲著他的肌骨。


    “有人快我一步,把桑柘救出去了。”


    她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溫槿也聽不出裏麵的不對勁。


    他一臉不滿:“那我豈不是白跑一趟了?”


    “不白跑。”扶薑勉強賞了他一記眼神,“你不是賺了不少草藥嗎?”


    溫槿幹笑著,把布袋紮緊了,甩到身後去,又掏出了解毒丸,粗魯地塞進鍾離越嘴裏。


    “好了,他應該很快就醒了,咱們還是趕緊走吧。”


    扶薑還在猶豫著要不要趁機再捅鍾離越幾刀,最好讓他兩眼昏瞎,容貌盡毀,斷子絕孫,溫槿便已迫不及待地要拉她離開。


    隻是他們一踏出房門,便被外麵的侍衛攔住。


    崔故板著一張死人臉,麵無表情道:“青和統領吩咐了,在他回來之前,溫公子還不能離開。”


    溫槿大怒,“憑什麽?我都把你家主子治好了,憑啥不讓我走?”


    幾位大夫為鍾離越檢查了一番,連呼奇跡。


    “溫神醫,您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我等忙活了一日一夜皆束手無策,本以為回天乏術,沒想到溫神醫這麽快就解了鍾離大人身上的毒。”


    “溫神醫可知大人中了何毒?”


    一群大夫圍著溫槿嘰嘰喳喳問個不停,溫槿不耐煩:“人沒死不就成了,問那麽多幹嘛?溫氏秘法,難道還能告訴你們不成?”


    他扭頭氣衝衝地對崔故道:“你到底放不放人?不放我走,信不信我放條毒蟲,咬死你家主子!”


    “唰唰唰!”


    十幾把刀劍齊刷刷地拔了出來,眾侍衛滿臉凶煞地盯著溫槿,嚇得他一骨碌縮到扶薑身後。


    雲月這才注意到扶薑。


    她一身藥童打扮,那張平平無奇的臉,哪怕是放在最顯眼的位置也讓人留不住印象。就像是故意弱化了她的存在,尤其是在咋咋呼呼的溫槿身旁,就連青和都沒有察覺到她。


    想起了南苑外麵的那兩具屍體,雲月眸光微閃,忽然出聲。


    “讓溫神醫走吧。”


    崔故扭頭看她,皺著眉頭。


    雲月一臉感激:“溫神醫救了鍾離大人,是我們的恩人,我們自然沒有為難溫神醫的道理。”


    溫槿立馬硬氣起來,“聽見沒有?還不趕緊讓開!”


    崔故接收到雲月的眼神暗示,默默收起了劍,並指使身後的侍衛退下。


    有人遲疑道:“若是青和統領回來了,知道我們放走了溫神醫,那……”


    “青和若是問罪,我一人擔著。”雲月淡淡道,“這樣總可以了吧?”


    眾人這才無話可說,任由扶薑和溫槿離開了公主府。


    隻是他們還是留了個心眼,派了人暗中跟著,誰料到剛跟了兩條街,就被人敲暈了。


    魏玄收拾了這兩條小尾巴,才大步走到扶薑麵前,上下掃視了一圈,確定她沒有受傷後,小臉還是臭臭的。


    “進去那麽久,我還以為你和這個廢物一起困在裏麵了。”


    溫槿跳腳,凶巴巴道:“你說誰廢物?信不信我放蟲子咬死你?”


    魏玄抱劍冷笑,“除了會耍陰招,你還會什麽?”


    “會耍陰招不就夠了?”溫槿還挺驕傲,“誰說行走江湖就要光明磊落?”


    扶薑撕下了臉上僵硬的人皮麵具,露出了那張冷白的臉。


    “行了,別吵了,桑柘呢?”


    魏玄用劍敲了敲牆壁,沒好氣道:“還不滾出來?”


    巷子裏,桑柘耷拉著腦袋,貼著牆壁邁著小碎步挪了出來,小臉繃得緊緊的,滿臉寫著心虛與倔強。


    扶薑睨了他一眼,確認他沒有缺胳膊少腿,也沒多說什麽,便帶著眾人一道回府。


    而在他們離開之後,兩隻蒼老枯瘦的手從黑暗中伸出,猛地將那昏迷在牆角下的兩名暗衛拖入巷中。


    慘叫聲響起又停止,風中傳來了饑渴的吮吸聲和滿足的喟歎,似乎有什麽東西被丟回了地上,不多時,一抹紅影從黑暗中緩緩走出。


    暗紅色的衣裙沾了不少汙漬,遮不住單薄老瘦的身軀。淩亂的頭發披散著,夜風一吹,露出了一張蒼老的臉,正是隨蕊。


    她身上還帶著那日扶薑和魏玄留下的傷,兩道傷口就好像怎麽都愈合不了一樣,還在汨汨地淌著暗紅的血。美豔的臉龐不再,臉皮下垂,眼角皺紋深刻,猩紅的眼仿佛也染了鮮血,分外猙獰。


    隨蕊饑渴地舔了舔手指上的血,幹澀蒼白的唇瓣宛若塗了口脂,豔麗的顏色,配上那張年邁老態的臉,怎麽看都覺得瘮得慌。


    隨蕊盯著扶薑他們遠去的方向,眼裏投射出強烈的殺意,又悄無聲息地退回了黑暗之中。


    天光初明,侯府內漸漸有了人影。


    大概是從未有過這樣一個安心的住處,容幸這一夜睡得極沉,到第二日早晨,迷迷糊糊的便覺得身上仿佛壓了塊大石頭,格外沉重。


    他睜開眼睛,垂眸發現自己被人抱得死死的,扭頭便看見了一張放大的臉,驚得他瞳孔一縮,直接一腳把人踹下床去。


    桑柘疼得慘叫一聲,眼睛都還沒睜開呢,便捂著屁股大罵。


    “容幸,你個混蛋!你踹我幹嘛?”


    容幸坐起身來,頭發亂糟糟的,腦袋也懵懵的。


    “桑柘?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桑柘艱難地爬起來,齜牙咧嘴地揉著屁股:“這是我的房間,你管我什麽時候回來?”


    容幸睫毛一顫,垂著腦袋掩住眸中的情緒。


    “抱歉,我方才不是故意的。”


    神經大條的桑柘輕哼一聲,擺擺手:“沒事兒,看在你救過我的份上,我原諒你了!”


    阿笙在外麵敲了敲門:“桑柘,阿幸弟弟,你們可醒了?趕緊起來吃早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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