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姐姐!”


    小院外,林莫尋急匆匆跑來,滿臉苦惱,“你快去看看桑柘吧,那小子都快把房子給點了。”


    扶薑腳步一頓,差點把這小子忘了。


    等他們趕來時,場麵雖然被魏玄控製住了,但是也亂得沒眼看了。


    屋內滿地狼藉,床鋪亂七八糟,棉絮紛飛,桌椅翻倒。還是一堆碎瓷片,竹簾也被扯爛了,要掉不掉的,在桑柘的頭頂晃著。


    他被簾帳裹得像個蠶繭,那張稚嫩俊俏的臉凶得很,眉峰豎起,雙眸噴火,若非被魏玄壓製得死死的,怕是已經要跳起來把天給捅了。


    “你這是又鬧什麽?”


    她踢正了凳子,坐在桑柘麵前,神色平靜,仿佛在看一個頑皮的小孩。


    被關了一日一夜,桑柘還中氣十足地大喊:“放我出去!我不想待在這兒!”


    “行啊。”扶薑隨口道,“反正我們過兩日就會啟程回京。”


    桑柘一瞪眼,滿臉抗拒:“我不去!”


    魏玄冷哼一聲:“那可由不得你。”


    桑柘氣得眼眶都紅了,“我要去官府告你們,告你們綁架、拐賣、囚禁、虐待……”


    “需要我帶你去嗎?”扶薑絲毫不怕,反而笑眯眯道,“你是不是忘了,你可是青龍寨出來的,整個雲州城對雲山山賊喊打喊殺,你覺得你去了官府,還有命活著出來嗎?”


    桑柘嘴硬地反駁:“我也是被他們綁上山的!我是良民!”


    “是呢,你還是北蠻族餘孽,大聲對北蠻族人有多仇恨你又不是不知道。”


    身份被拆穿,桑柘的表情瞬間僵住,囂張的氣焰漸漸弱了下來。


    “你們到底想做什麽?”他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滾著清澈的淚光,弱小而可憐,“我確實是北蠻族人,可是北蠻族被滅的時候,我不過六七歲,什麽也不知道。我的父母兄弟都死了,我還被擄到了大晟,在賊窩裏吃盡苦頭。我的命已經這麽苦了,為什麽你們還不肯放過我?”


    扶薑和魏玄齊齊抱著胸,無動於衷地看著他演戲。


    一旁的林莫尋卻驚了,沒吃過什麽苦也沒經過風浪的小少爺,在此刻生起了同情心。


    “原來你這麽可憐啊。”林莫尋歎道,“雖然我娘死得早,但我好歹還有爹和姐姐。看在你我也算共患難的份上,實在不行,我讓我爹收你當幹兒子吧。”


    桑柘臉頰抽搐著,可憐巴巴的表情逐漸變得扭曲。


    “不!需!要!”他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惡聲惡氣道,“誰稀罕當幹兒子?”


    林莫尋氣咻咻地瞪他:“你簡直不知好歹!”


    扶薑把林莫尋支了出去,屋內就剩下他們三人。


    “你知道我們為何會來找你嗎?”


    桑柘避開她的視線,不屑道:“你們閑得唄。”


    “這兒沒別人了,我就直說了。當年容騫把你從北蠻族帶出來,是不是因為你身上有什麽東西,或者你知道什麽?”


    桑柘小臉緊繃:“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難道你不想知道,你的滅族仇人是誰嗎?”


    他猛地抬眸,死死盯著她:“我、不、想!”


    扶薑嘲諷:“是不想,還是早就知道了,卻無力報仇,所以隻能躲在賊窩裏苟且偷生?”


    桑柘快被她逼瘋了,怒吼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幫你報仇,也幫我自己報仇。”


    扶薑沒注意到,她說這話的時候,魏玄偏頭朝她看了一眼。


    桑柘冷笑:“原來你是想利用我。”


    “也可以這麽說,不過這也不委屈了你,畢竟如果你沒有利用價值,隻是當年,你也跟你的族人一樣,死在容騫的亂刀之下。”


    桑柘沉默。


    她說的話很紮心,卻也是血淋淋的事實。


    在青龍寨的這幾年裏,他無時無刻不在回想著北蠻族的慘劇,父親母親死在自己麵前,哥哥被五馬分屍,姐姐不堪容騫那個混蛋的折磨,觸柱而死……


    還有那些族人,那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臉,總能在午夜夢回中,哭著喊著讓他替他們報仇。


    可是敵人太強大了。


    他要麵對的,不是兵權在握的容騫,也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小皇帝,而是整個大晟!


    他如何能以一己之力,撼動整個國家?


    桑柘從思緒中剝離出來,眼神冷漠如冰。


    “我如何信你?”


    扶薑反問:“你還有的選嗎?”


    桑柘咬著牙,發狠道:“當然!我也可以選擇玉石俱焚,殺了我,你要的東西也都化為灰燼。”


    扶薑眯著眸,“你知道我要什麽?”


    “認識鍾離越嗎?我沒見過他,隻知道他和我父王一直有書信往來。其中有一封,是鍾離越讓我父王出兵攻打大晟北關。”


    “那信件在何處?”


    桑柘瞧著她的臉色,稍稍揚起了一絲得意之色:“我藏起來了,除了我,誰也找不到。”


    扶薑眸色微涼:“你這是在威脅我?”


    瞥了一眼旁邊凶神惡煞地盯著自己的魏玄,桑柘輕咳一聲,十分識趣道:“當然不是,我隻是想要一個保證,比如你跟鍾離越到底有什麽仇,或者你要如何報仇。”


    扶薑扯了扯嘴角,“五千多條人命的債,與北蠻族相比如何?”


    桑柘一驚,薄唇動了動,沒說話。


    扶薑讓魏玄把桑柘解開,臨走之前道:“青龍寨那一晚你也看見了,找你的不止我們。你可以留下,我們一起為亡魂伸冤。你也可以走,但是能不能活,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小院外,魏玄追上扶薑的腳步,不滿道:“就這麽放了那小子?”


    “當然不了。”扶薑笑眯眯地看他,“所以要麻煩魏公子看好他了。”


    “那他要是真跑了呢?”


    扶薑淡淡道:“那便殺了吧。”


    桑柘很重要,但是若是不能為己所用,還不如直接毀了。


    魏玄眨眨眼,“有什麽獎勵嗎?”


    扶薑嗬嗬,“魏小狗,你別太過分。”


    魏玄撇撇嘴,“又想讓我幹白工!”


    扶薑歪了歪頭,盯著他氣鼓鼓的臉頰,忍不住失笑,伸手摸了摸他炸毛的腦袋。


    “乖,把桑柘盯緊了,回去給你做好吃的。”


    魏玄壓下了上翹的唇,想說什麽,突然眼神凶狠地朝扶薑身後一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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