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昨日的熱鬧,今日的麓山書院彌漫著一股沉沉死氣。


    幾乎所有人都是眼下青黑,麵有倦色,眼神中透著一股脆弱的驚疑,看誰都充滿防備和恐懼。


    鍾離越將所有內院學子聚在學堂內,青和像門神一樣杵在門口,懷裏抱著劍,足以震懾眾人。


    扶薑和魏玄等人亦站在學子之中,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些青衣子弟。


    鍾離越一進來,全場便寂靜了下來,他走到了昨日賀雲中所站的位置,目光沉靜地掃過一圈,才緩緩開口。


    “將各位學子聚在此處,主要是因為兩件事。其一,昨夜我的侍衛已經一一查問過,在場諸位皆無嫌疑。”


    像是壓在心頭的大石頭驟然放下,眾人齊齊鬆了口氣。


    身披孝衣的賀采薇臉色蒼白,眼眶泛紅,淒厲地質問道:“那凶手呢?殺害我爹的凶手呢?”


    “賀小姐的心情我能理解,這也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鍾離越道,“昨夜賀山長出事後,書院已經被我封鎖了起來,所有弟子行跡皆有跡可循,唯有一人,至今下落不明。”


    不必他明說,學子們已經亂了陣腳,竊竊私語聲中,分明能聽到那個名字。


    “是楚易!他去哪裏了?”


    “他昨晚就不見了,該不會他也被殺了吧?”


    “不可能,楚易身手不凡,怎麽會那麽輕易就死了?”


    “難道說,是他殺了賀山長,然後畏罪潛逃?”


    眾說紛紜,有人麵色震驚,有人義憤填膺,也有人不可置信。


    “不可能!”昨日那兩名武試的大漢站了出來,怒火衝衝喝道:“我家公子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不知是誰冷笑一聲,道:“楚平楚安,誰不知道你們倆是楚易的侍衛,你們自然替楚易說話!”


    學院不允許學子帶侍從,可楚易一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怎麽受得了?便使了點手段,讓自己的侍衛以學子的身份混入書院,有他那位閣老爺爺撐腰,賀雲中自然也無話可說。


    楚平兄弟倆怒目橫視,滿臉橫肉都在抖動著。


    楚平滿臉凶煞,聲音粗獷,暴喝道:“我家公子雖然驕縱蠻橫,但絕對做不出欺師滅祖之事!他現在下落不明,定然是有人想拿他當替死鬼,還請鍾離大人盡快把我家公子找出來,還他一個清白,否則楚家可不會輕易罷休!”


    若非場合不對,扶薑都忍不住想鼓掌了。


    到底是這兩個侍衛太虎,還是楚氏自視甚高,沒把鍾離越放在眼裏?


    賀雲中死得蹊蹺,凶手至今沒有蹤影,眾人提心吊膽了一整夜,生怕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如今心理正脆弱著,便把一腔怒火和怨氣全都撒在了楚平兄弟倆身上。


    “楚氏給了你們多少好處,能讓你們睜眼說瞎話?整個書院裏被他欺負的學子還少嗎?就說薛應,上回他不過是不小心把墨水撒在楚易身上,就被楚易折了手。像楚易這種心狠手辣之人,什麽事情幹不出來?”


    “仗著自己的爺爺是內閣學士,他在麓山書院作威作福,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一定是他殺了山長,要不然他怎麽會無緣無故失蹤了,肯定是知道自己犯下了命案,哭著跑回去找爺爺幫他擺平了。”


    譏笑聲和唾罵混合在一起,將楚平兄弟堵得麵紅耳赤,瞋目切齒,幾次想要反駁,底氣卻越來越弱,最後幹脆擼起了袖子,準備靠拳頭來解決問題。


    薛應夾在中間,急得滿臉通紅:“大家快別鬧了,山長屍骨未寒,若是看到我們鬧成這樣,九泉之下也不會安息的!”


    然而根本無人在意他的話,隻想著把憋在心裏的那股惡氣出了,說話越來越難聽,甚至幾欲動起手來。


    一片哄鬧聲中,扶薑垂眸沉思,忽然偏頭朝身側的魏玄低語幾句。


    魏玄詫異地挑眉,也沒說什麽,隻是點點頭,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肅靜!”


    就在場上的局麵快控製不住時,鍾離越沉喝一聲,強大的威壓令滿堂瞬間消聲,卻又有一道輕快的掌聲響起。


    所有人都看向了掌聲來處,扶薑走了出來,坦蕩地麵對著眾人的敵視。


    鍾離越蹙眉,“西梁殿下,你有話要說?”


    “自然!”扶薑微微抬著下巴,孤傲道,“我要揭發楚易,在昨日三場比試中作弊。他逼迫賀山長與他同流合汙,提前備題,還在簽筒裏做了手腳,保證每一次都收到了賀山長所出的題目。”


    滿堂寂靜,鍾離越的麵色也逐漸轉冷。


    昨日那場比試,他也算是見證者,若扶薑所言為真,那他豈不是成了被賀雲中和楚易利用的工具?


    “你可有證據?”


    扶薑義憤填膺:“還需要什麽證據?像楚易這種奸詐狡猾之人,我有理由相信,就是他怕事情敗落,才會殺了賀山長。”


    其他學子麵麵相覷,也有人很快反應過來,急忙道:“鍾離大人,我可以作證,西梁殿下說的是真的!”


    “沒錯,我也可以作證!那個簽筒是楚易讓我準備的。”


    “還有我,西梁殿下他們作畫的筆是楚易讓我弄斷的。”


    “這兩個人,根本不是麓山書院的學子,而是楚家的侍衛,楚易派他們上場,就是想借此機會給謝氏學堂一個下馬威。”


    一時間,眾人紛紛指責楚易,並表示自己是受他逼迫,將正義的揭發者和無辜的受害者演繹得淋漓盡致。


    鍾離越和謝玉琅齊齊蹙眉,似乎是沒料到,昨日那場看似友好交流的比試,竟然藏著這麽多肮髒勾當。


    扶薑痛心疾首:“賀山長原本想親自向駙馬爺和謝夫子請罪,但是楚易生怕事情敗落,壞了名聲,所以就對賀山長痛下殺手,這些都是薛應親耳聽到的!”


    突然被點名的薛應驀然一驚,冷不防地接收到了眾人的目光,一時慌得不行。


    鍾離越凝視著他:“薛應,可有此事?”


    薛應朝扶薑投去了哀怨的目光,如今事情被捅出來了,他也隻能點頭承認,想維護賀雲中的名聲,算是泡湯了。


    “好個楚易!欺師滅祖,行暗昧之事,更是畏罪潛逃,天理難容!”鍾離越沉喝道,“來人!掘地三尺,也要把楚易給我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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