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霜風淒緊,淺淡的日光越過屋簷,在秋水居內灑了一層薄薄的金紗。


    阿笙打著嗬欠起身,端著水盆正準備去廚房,路過十二的房門時,突聞裏麵傳來一聲痛苦的低吟。


    她急忙推門而入,瞧見十二倒在地上抽搐,趕緊去叫人幫忙。


    溫槿在被窩裏睡得正香呢,突然被魏玄提溜起來,叫罵聲在看到扶薑那張冷臉時戛然而止。


    “我不養閑人。”扶薑道,“所以,治好他。”


    溫槿扭了兩下,掙開魏玄的桎梏,憤憤不平。


    “首先,我不是你的人!其次,求人治病態度好點!寧得罪小人,不得罪醫者,你就不怕我動手腳嗎?”


    扶薑語氣平冷:“首先,你的命是我救的。其次,想動手腳,你可以試試。”


    溫槿想起昨夜她的悍匪行徑,後背微微發涼。


    但溫小公子不是被嚇大的,立馬硬著脖子道:“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我一命,你以為我樂意跟你回來呢?這小破地方,連我家的茅房都比不上!”


    扶薑麵色已有不耐,“你到底治不治?還是說,你根本不會治?”


    曉寒生支著下巴,“說來,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傳聞溫家大公子不僅醫術超群,身手更是不凡,怎麽會是這副孬樣?”


    溫槿險些仰倒,“你說誰孬呢?”


    扶薑冷著臉,“你到底是不是溫行雲?”


    溫槿眼神躲閃,“我……”


    魏玄已經拔出了刀,目光生冷:“管他是不是,放點血就老實了。”


    溫槿急忙跳開,“喂!殺人可是犯法的!”


    “我說……”十二伸出顫抖的手,虛弱的聲音帶著崩潰,“你們能不能別吵了,我快堅持不住了……”


    穿腸之毒非同小可,毒發之時能讓人痛不欲生,仿佛無數把刀子在體內絞動著,要將他的五髒六腑絞成肉泥。


    扶薑徹底沒了耐心,殺氣騰騰地逼問:“你到底能不能治?”


    魏玄冷酷道:“還是殺了吧,我看他就是個騙子!”


    “你才是騙子!你全家都是騙子!”溫槿氣得跳腳,“不就是穿腸嗎?有什麽不能治的?這毒還是我發明的呢!”


    全場瞬間陷入了寂靜。


    溫槿瞧見他們臉上的震驚,頓時挺直了背,有一種揚眉吐氣的得意。


    他留在屋內替十二解毒,其他人都撤了出來,在外麵候著。


    曉寒生遲疑道:“就這麽把十二丟給他,會不會有風險?”


    扶薑麵色平靜,“若十二死了,他也不必活了。”


    曉寒生眉角一挑,忍不住揶揄:“看不出來,殿下對十二這麽關心。”


    扶薑睨了他一眼,“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


    找溫行雲替十二解毒不假,但是更多的,是為了謝玉琅。


    她不能賭,若是溫行雲醫術不行,她不可能把他送去謝玉琅身邊。


    所以,隻能先拿十二這隻小白鼠試試水了。


    扶薑他們在外麵等著,阿笙也幫不上忙,便忙著去小廚房準備飯菜。


    適逢秦晏到訪,給扶薑帶來了一個消息。


    “毓德太妃臘月過半便要前往夷靈山,皇上特地把年宴時間提前,就在十日後。”


    扶薑接過請帖,“知道了,我會準時到場。”


    秦晏麵露意外,“我以為你會拒絕。”


    畢竟這種宴會,說得好聽是天家賜福,但也不過是黨派紛爭,勾心鬥角,著實沒什麽趣味。


    “有些人,是該去見見了。”


    她模棱兩可的一句話,卻是令秦晏好生猜疑。


    她口中的“人”,到底是誰?


    不過秦晏也沒有傻到直白地追問,遂轉移了話題道:“殿下昨晚在鬥獸場鬧的動靜可不小,連巡檢司都驚動了。隻是不知何故,沒等我出麵善後,此事似乎已經平息了。”


    不知怎麽的,扶薑想起了昨夜在獸場三樓那一閃而過的身影。


    “你知道鬥獸場背後的主人是誰嗎?”她問。


    秦晏搖頭,“不過,似乎是皇族中人。”


    扶薑眯著眸,“如何得知?”


    “鬥獸場在京城許久了,而且在那位容薑***明令禁止以人鬥獸後它還能存活,不用想也知道,其背後的主子勢力不凡。”


    扶薑輕輕扣著桌麵,眼神中透著一絲利芒。


    她很想知道,到底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陽奉陰違,暗度陳倉。


    臨走前,秦晏想起一事,問:“秦鈺的事,你打算怎麽辦?”


    扶薑漠不關心,“隨便你。”


    秦晏輕笑,“我以為你會讓我殺了她。”


    “我不會把時間和精力放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所以,秦鈺是死是活,跟她沒有關係。


    秦晏若有所思地點頭,“那我知道了。”


    昨晚扶薑把衣衫不整的秦鈺丟到他麵前時,秦晏是意外的。


    但令他更意外的是,明知道秦鈺買凶追殺她,扶薑竟然還出手將其救下,也沒有秋後算賬的準備。


    這可太不像她了。


    秦晏走後,魏玄也問:“為何要救秦鈺?”


    就算她被那群流氓欺辱玷汙,那也是她自作自受不是嗎?


    魏玄同樣不認為扶薑會大發善心,她不補刀就不錯了。


    扶薑冷漠回道:“秦鈺是該死,但不是以那種方式。”


    魏玄盯著扶薑,忽然發現他好像越來越不懂她了。


    溫槿趕在阿笙做好飯後衝了出來,餓得前胸貼後背的他立馬捏著熱乎乎的包子往嘴裏塞,被燙得直抽氣也不鬆口。


    還想拿第二個時,盤子直接被扶薑抽走,氣得他抬眼幹瞪著。


    “十二怎麽樣了?”扶薑問。


    “沒死!”溫槿臭著臉,“穿腸不過是我研究的失敗品,不知道被哪個缺德的泄漏了出來,還能難得倒我?”


    曉寒生走進來,衝著扶薑點點頭,示意十二已經沒事了。


    扶薑了然,又意味深長地盯著溫槿,“我竟不知,溫家大公子除了治病救人,還喜歡研究毒藥。”


    溫槿冷笑,“你不知道的事多著呢!”


    “說的是,我一貫孤陋寡聞。”扶薑微笑著把盤子推過去,“溫公子醫術不凡,穿腸之毒都難不倒你,想必治體虛之症更不在話下了。”


    溫槿咬了一口鮮嫩多汁的肉包子,滿足地眯起了眼,扶薑的誇讚更令他傲氣地抬起了下巴。


    “小意思,再難的病我都治過。”


    扶薑笑眯眯道:“溫公子這麽說,那我就能放心把病人交給你了。”


    溫槿後知後覺,茫然問:“什麽病人?”


    “謝家大公子,謝玉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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