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不清醒的時候容易看見幻覺。


    張崇雖然覺得自己現在很清醒,但更確定自己現在看到的一定是幻覺。


    漫無邊際的世界,左邊黑暗,右邊光明。


    這不是他第一次做這個夢,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那另外兩個自己。


    隻是沒想到這一次見到他們時,他們竟然在下棋。


    坐在光明一側的“他”身穿漆黑曲裾深衣,隻是眉毛是白色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但也是白色的,就連眼睛也是白色的。整個人龐籠在光明下,看上去就像是透明的一樣。


    見到張崇到來,光明張崇微微含笑點頭,像是許久不見的老朋友。旋即又立刻沉浸到棋局中,思考良久,才撚起一枚黑子置入棋盤。


    另一側的“他”則穿著白色的寬大外衣,袒胸露乳、頭發披散,看上去放蕩不羈極了,赤紅瞳孔血色濃深。


    看到張崇時,這個“他”隻是冷笑幾聲,也不理睬,隨手撚起一枚白子直接拍上棋盤。


    雖然張崇看不懂圍棋,但也看得出來,黑子一方大為不妙。


    然後他突然想到,如果這兩位都是他自己的話,沒道理他不會圍棋,夢中的另兩個自己卻會啊。


    他正想開口詢問,卻忽然聽到白衣紅瞳的“他”開口:“你輸了。”雖然贏了,卻完全沒有任何欣喜的語氣。


    “誒。我輸了。”黑袍白瞳的“他”輕輕拂袖,棋盤上所有棋子全部消失。


    然後他們突然一起轉頭,看向張崇。


    白色和紅色的眼瞳同時對上他的時候,張崇腦袋猛的一轟,難以忍受的劇烈疼痛突然出現。


    眼前的世界在破碎。


    耳邊似乎聽到熟悉的聲音在怒吼。


    ——————————


    “……按住他!”


    “他、他這是‘鬼化’?!和那混蛋一樣?他也是那邊的!”


    “他不是。他差點就死在那家夥的手上。”


    “不是差點死,我們不出手他就死了。”


    “那這是什麽?”


    “這種感覺好像是、初擁覺醒?”


    “fxck!你是說這小子變成了吸血鬼?”


    “我可不覺得這是初擁覺醒!你不覺得更像是‘暴血’嗎?”


    “都別扯淡!他不是吸血鬼!他可以在陽光下活動!”


    “這種狀態,怎麽可能不是——嗯?!不會吧!這小子是混血種?”


    “混血種?傳說中的那個?!!”


    “要不然怎麽解釋?!”


    “是什麽都好!給老娘按住他!按好!血漿呢!拿血漿過來!”


    “靠!這麽大力氣!打暈他算了!”


    “別廢話!”


    “快點!拿點血漿過來給他灌下去!”


    ……


    “竟然真的有效?!!”


    “別廢話!灌他!”


    “他眼睛好像有點焦距了?是不是恢複意識了?”


    “艸!力氣更大了!”


    “別廢話!打暈他!”


    ……


    ——————————


    張崇睜開眼睛。


    意識還停留在昏迷前的一刻。


    他下意識的就要跳起來。


    然後就發現身體被束縛著,根本無法動彈。


    剛剛躍起的身體再一次重重落回床上。


    緊接著,張崇就看到了床邊那張許久不見的熟悉臉孔。


    “水、水哥?”張崇遲疑了一會才叫出了他的名字。


    可不是正是下落不明的黑血幫阿水麽。


    阿水靠在床邊,手裏叼著根煙,見到張崇醒來也隻是點了點頭,麵無表情的模樣看上去生疏了不少。


    “我這是在哪?是你救了我嗎?”張崇臉色一變,焦急的道,“快把我丟出去。屠林那混蛋在我身上下了追蹤香!”


    阿水淡淡的道:“別擔心。那東西不能碰海水。”


    “呃,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們已經吃過一次虧了。”


    張崇眨了眨眼,沒敢多問。他試著坐起身來,卻可恥的失敗了。


    他這才發覺自己的處境,渾身上下都被手臂款的鐵鏈鎖著,像是鋼鐵編織的大繭。


    香姬倒是安靜的躺在他的身旁。


    張崇皺起眉:“為什麽要把我綁起來?”


    另一把清冷的女聲從旁邊傳來:“這是防備敵人的必要手段。”


    張崇緩緩轉過頭去,視線餘光,另一位許久不見的人物落入眼簾:“糖果姐?你、你的臉怎麽?”


    糖果左邊臉頰上多了一道手指長的焦黑傷疤,原本美麗的容顏看上去猙獰又可怖。她的眼神冰冷,像是不認識他一般。


    而且“敵人”,又是什麽意思?


    張崇腦海一片混亂:“糖果姐,我不明白。我們怎麽變成了敵人?”


    “你們怎麽消失了那麽久?我找都找不到你們。對了屠林,還有那個混蛋!你們殺掉他了嗎?”


    阿水和糖果對視一眼,他聳了聳肩:“可以了吧糖果?”


    糖果一聲冷哼,轉身走了出去。


    阿水臉上終於露出張崇熟悉的賤賤的表情:“喲,好久不見了啊,小鬼。”


    “呃,好久不見。我昏迷了多久?”張崇苦笑著打了個招呼。


    “不用擔心,隻有不到6個小時。”


    張崇鬆了口氣:“還有能幫我解開這個嗎?感覺怪難受的。”


    阿水搖了搖頭:“相信我。綁著你是為了你好。”


    他頓了頓,上下打量著張崇,目露奇光,像是在打量著什麽珍惜動物一樣。


    張崇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尷尬的道:“水哥,你知道我有女朋友的。”


    “我知道啊。那隻小吸血鬼嘛。”阿水眨巴眨巴眼睛,霍地反應過來,“滾你大爺!你家水哥後宮可以繞冬窗一圈好嗎!”


    張崇幹笑兩聲:“那你這麽看著我幹嗎?”


    “嗬嗬。你身上有什麽奇特的地方,難道你自己心裏沒點b數嗎?”阿水皮笑肉不笑的道。


    “半吸血鬼血脈,傳說中的混血種啊。可以啊小子,藏得挺深啊。”


    張崇臉色一僵,沉默半晌,輕聲道:“抱歉水哥。”


    “沒什麽好抱歉的啦。”阿水倒是很善解人意,“我知道你的擔憂。糖果也是。她其實隻是心情不好。不用擔心。”


    張崇尷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阿水撓了撓頭:“不過你小子竟然真的也知道啊,自己的血脈?看你那好像初次覺醒的樣子,我還以為你不一定知道呢。”


    “看來告訴你的人,是個很有辦法的家夥啊。將你那一半的吸血鬼血脈壓製得那麽好。”


    “如果不是這次你差點翹辮子的話,那一半吸血鬼血脈應該還是不會顯現出來吧。”


    “我知道這事時間也不長。告訴我的人你也打過交道,天驅的譚嵐。”張崇苦笑。


    “她告訴我要盡量少用吸血鬼的力量,要不然很可能會被那股力量吞噬理智,完全失控。”


    “她說得沒錯。”阿水竟然很讚同譚嵐的意見,“動物園裏沒見過血的獅子和野外獵食長大的獅子,根本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物種。”


    說到這,阿水又歎了口氣:“不過這次你傷得很重,為了救你給你灌了不少血漿。”


    “你的小命是撿回來了,不過吸血鬼血脈的力量也得到了加強,嗜血衝動也很可能會跟著增加。也不知道是救了你還是害了你。”


    “當然是救了我。謝謝你們。”張崇認真的道謝。


    他很清楚自己當時身體的狀況,身陷絕境,身受重傷,又跌入深海。


    如果不是阿水他們相救,張崇可沒有從海底爬上來的底氣,更何況上麵還有著虎視眈眈的天驅捕殺網。


    阿水卻是幹笑道:“你不怪我們就好了。懶貓那家夥一布置炸彈總是管不住手。”


    張崇微微一怔:“炸彈是你們布的?你們是為了救我?呃。”


    話一出口張崇便感覺到不對,那可是將整個海底世界徹底炸毀的布置,與其說是想救他,不如說是要將裏麵的人徹底殺掉吧。


    張崇恍然大悟:“你們的目標是屠林?”


    想起之前屠林囂張的說辭,張崇忍不住問道:“水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屠林那混蛋還跟我說,黑血幫被消滅了。”


    “我又找不到你們,真是嚇死我了。還好他果然是在騙我。申屠老大還好嗎?”


    阿水沉默半晌,咬牙切齒的道:“不,他沒有騙你。黑血幫已經不存在了。”


    “老大帶人離開去調查一件事,隻留下我和糖果帶著幾個兄弟看家。不久前,有一批鬼鬼祟祟的家夥突然襲擊了我們。”


    “他們不僅能使用道門子的力量,還可以變身血族真身使用吸血鬼的力量,而且對我們每個人的弱點非常熟悉。”


    “兄弟們沒有防備之下紛紛著了道,現在隻剩下我、糖果和懶貓等少數幾個兄弟逃了出來。黑血幫已經不存在了。”


    張崇被阿水的話驚呆了,他結結巴巴的道:“是屠林幹的?”


    阿水搖了搖頭:“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們是什麽人,想要幹什麽?”


    “直到前不久,我們發現冬窗天驅的新任領導人,竟然就是襲擊糖果的家夥,所以我們才盯上了他。”


    阿水看了張崇一眼:“而他使用的是和你類似的力量,雷的力量。”


    張崇已經明白過來了:“你們原本也在懷疑我?”


    阿水肯定的道:“是。能使用道門的力量,了解我們,最近和我們有過接觸的隻有你。”


    “直到我差點死在屠林手上。”張崇緊抿著嘴,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僥幸結果。


    阿水拍了拍他的肩膀:“抱歉。不過現在這種局勢,我們不得不謹慎一點。”


    張崇強笑道:“沒關係。我可以理解。還要多謝你們救了我。”


    “不用客氣。畢竟你落到這地步也和我們有點關係。”


    阿水擺了擺手。


    “我就開門見山的問了,關於屠林那家夥,你知道多少。”


    張崇沉默了下,輕聲道:“你聽說過道兵計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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