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靈魂統禦,隻剩下本能戰鬥的生物,暴露出它的第一個弱點——無智。


    即便如此,圍攻的道門子們、紗羅、零番隊們,也不過借此維持個不勝不敗之局。


    巨大的怪物身上無處不傷,即便是再微小的傷口,幾十上百道也會帶來巨大的傷害。


    但怪物創口卻是冒出蒸騰的血氣,隻不過一瞬便已愈合,無論是道門子的道術還是零番隊的兵器,都成了無用功。


    一個殺不死的怪物,遠比一個強大的怪物更讓人絕望。


    “艸尼瑪的風烈,你不是說打斷獻祭了嗎?這混蛋怎麽還那麽強!”


    烏恒向左疾撲,躲過踩下的巨腳。他灰頭土臉的爬起,衝著另一邊的風烈大吼。


    風烈也是苦笑。


    這占據了幾乎整個東地下的吞天食地大陣,是由無數個法陣構築搭建而成。


    彼此關聯又相對獨立,但最核心的傳導法陣卻仍是最初始的上古法陣。


    無道白夜明顯不懂陣法,所以布下的後手是幹脆一口氣將大半個廣場全部炸飛。


    這種做法雖然簡單粗暴,卻異常的有效。


    最核心的傳導部分被毀,哪怕外麵無數個小型的獻祭法陣依然在運轉,王詡卻也無法吸取到其中的力量了。


    這正是他們真正的機會所在,雖然現在看來,這機會依然十分渺茫。


    風烈無奈的回道:“他的力量來源已經被打斷了,現在是他自身的力量。”


    烏恒眼瞳瞪得老大,他指著那高達十層的怪物大吼。


    “你特麽的和我說,這是他自身的力量?!吸血鬼要是都能有這種力量,道門還玩個p啊!”


    風烈一邊躲閃著刮來的餘勁,一邊喊道:“無道白夜本就是東瀛吸血鬼最強者之一,王詡現在這是燃燒他肉身血脈中的所有潛力,當然這麽強!這種狀態不可能無限製持續下去的!”


    “看它那鬼樣,怎麽打都可以瞬間恢複!再這麽打下去就怕我們會先撐不下去啊!”


    風烈當然明白這一點,而且還有隨時可能恢複過來的王詡。


    一旦王詡解決了無道白夜留下的後手,重新掌握了這具身體,那時候才是真正的末日。


    “打消耗戰是不行的……必須一擊重創……”風烈下意識的望向烏恒背上的項燕趙。項燕趙渾身浴血、呼吸微弱,已然陷入昏迷。


    風烈從不相信什麽命定的救世主這種荒謬的預言,但不得不說,真正給王詡造成過大麻煩的,確實隻有項燕趙。


    不、不對!風烈霍然轉頭,望向石壁上的長槍,眼前一亮。是了,如果是“蒼龍”的話,一定能對這怪物造成傷害。


    “跟我來!”風烈朝著烏恒喊了聲,兩人向著“蒼龍”奔去。隻一會兒就已到了身前,風烈直接朝“蒼龍”伸出手。


    握上槍身的瞬間,槍上盤龍仿佛活了過來,直直的瞪向風烈。


    一道恐怖的力量透過手掌直衝胸口,他悶哼一聲,吐血倒飛出去,撞在烏恒身上,三個人滾做一團,半天爬不起來。


    “臥槽!”風烈雙手焦黑顫抖不已,大口吐血,下意識的破口大罵,“這東西竟然還是認主的?”


    “你大爺!風烈你這廢物!”烏恒有氣無力的罵著。


    本就是重傷之身的兩人,如何頂得住蒼龍突如其來的反噬,最後的力量竟消耗在這烏龍鬧劇中,怎麽能讓烏恒不憤怒。


    紗羅收回視線,對道門子的動作毫無反應。正如之前所說,這是他們的土地、他們的國家、他們的戰爭。


    她緊咬著唇,看著曆史上的強大戰士們使盡渾身解術,也無法擊倒那個巨大的怪物。


    反倒是那個怪物時不時的反擊,就造成他們的減員。這根本談不上戰鬥,隻不過是一場螻蟻絕望的掙紮。


    被秦子瑤寄予厚望的“殺神三章”已經落了空。


    也許項燕趙不是她要找的那個人?也許徐福那個老家夥當年重傷垂死看錯了未來?


    嘛,無所謂了,反正看來是指望不上他們了。


    無道白夜的後手已出,王詡的靈魂意識被他拖住了,現在隻剩下一具純憑本能戰鬥的肉體。


    隻是沒想到哪怕失去了那神奇的道術,單將肉體力量完全解鎖竟然都有這麽強?!


    “它就一點弱點都沒有嗎?!”紗羅破口大罵,“該死的混蛋!把身體練得那麽強幹什麽!咦……”


    遙遠的記憶泛上心頭,想起當時他那不合理的坦白,紗羅猛然驚醒。


    她凝望著怪物同樣的部位,忽然反應過來,喃喃自語:“這混蛋從那時候開始,就已經在準備這場戰鬥了嗎?”


    怪物揮爪斜劈,血霧蒸汽猛烈擴散,卻沒有傷到任何人。


    那怪物的血霧明顯並不是毫無限製的,每一次使用之後幾乎都會有一個很長的間隙期。


    零番隊成員們本就是身經百戰的戰士,在掌握了怪物幾種攻擊方式後,就很少再出現減員。


    然而,他們悍不畏死的進攻卻始終沒能給怪物造成什麽麻煩,不由得也漸漸焦躁起來。


    血霧消散的瞬間,領頭的紅鎧武士一馬當先直衝怪物,毫無猶豫,一如當年麵對德川本陣生死無顧勇往直前。


    然而斜刺裏卻忽然殺出一道倩影,足尖在他肩膀上輕輕一點,飛身躍起,緊貼著褪去的血霧急掠。


    秀氣的拳頭轟出淒厲的呼嘯,連狂風都被劈開。充斥著原欲的黃金瞳中倒映著女人的身影,仿如開天辟地那把巨斧從天而降。


    卻轟上胸口心髒旁側偏移的位置!


    “打偏了?”紅鎧武士在衝鋒中遐想,忍不住有些可惜。那麽強大的一擊,如果命中心髒的話,說不定能給怪物造成比較大的麻煩。怎麽會打偏了呢?


    但是,下一刻,整個廣場都回響著怪物痛苦的咆哮。


    “不可能!”紅鎧武士下意識停住腳,正是這一停救了他一命。


    剛剛收回的血霧瞬間再次噴湧而出,將怪物身周盡數籠入。


    紅鎧武士直線急退,眼中卻不由露出喜色:“有效!血霧變淡了!範圍變小了!”


    他情不自禁的朝著紗羅大喊:“怎麽做到的?”


    “攻擊他心髒右側。”紗羅望著怪物胸口,在心髒右側的地方,被她轟出的孔洞正在緩緩愈合。


    糾結其上的血肉鱗甲,明顯比旁邊的地方顏色來得黯淡許多。


    紗羅知道,那是因為無道白夜之前所留下的並未愈合的創口。


    現在想來,既然從沒有什麽“導師”作為大敵存在,作為真正的幕後黑手,當時無道白夜身上的傷隻能是他自己弄的。


    他故意留下的破綻和線索。


    紗羅吐了口氣,重新提起拳:“真是讓人不爽的算無遺策啊。等我幹掉這怪物,我們再來好好算賬!”


    怪物嘶吼連連,左支右拙,卻擋不住朝它傷口不斷轟來的攻擊。


    零番隊的成員們本就是來自曆代最強大的吸血鬼戰士,雖然彼此極少並肩作戰,但他們每個皆是身經百戰,戰鬥經驗無比豐富。


    麵對強敵,自然的組成嚴密的陣形,配合默契,攻擊綿綿不絕。一旦找到了怪物的弱點,他們的攻擊便開始迅速生效。


    怪物的動作逐漸遲緩下來,圍繞在它身周的血霧一點一點淡下去,就連那雙金色的瞳孔也變得黯淡下來。


    失去了吞天食地大陣源源不絕的傳輸力量,它所倚仗的其實依然是無道白夜這具身體自身所擁有的力量,哪怕王詡可以輕易的將它催發至極限,但終究不是無窮的。


    它身上的傷口終於不再秒速愈合,肉芽翻滾的速度漸漸變緩,一點又一點血色滴下,落到地麵便是滋滋作響,腐蝕出一個深坑。


    但終於,在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中撕開了一絲小小的窗口,看見了渺小的希望。


    ————————————


    泥丸宮內,靈魂海也跟著劇烈震蕩起來。


    平靜的漆黑海麵下,無數臉孔翻了起來。


    他們佝僂著身影,有老人有小孩有青壯有男有女,身上穿著各式各樣的服裝,年齡不一、職業不一,卻齊齊的望著王詡,眼瞳中滿是怨毒。


    缺乏足夠的力量壓製,那些被王詡吞噬的靈魂們,開始反噬了。


    王詡露出了蒼老的容顏,就像是兩千年前烏戰曾見過的那一幕一樣。


    他大口的喘著氣,哪怕其實靈魂狀態的他並不需要呼吸,卻掩不住力量的衰竭和疲憊。


    王詡不解的是,隻是區區一個禁衛軍總隊長,無道白夜他怎麽能、他怎麽敢賭定,在這場靈魂領域的比拚中不會落敗?


    除非無道白夜早已知道,為了對抗徐福殘魂掙脫封印,王詡的力量已經在這兩千年中幾乎消耗殆盡。


    “……為什麽?”王詡死死的盯著無道白夜的眼,“為什麽你會知道這件事?”


    英俊的臉孔麵無表情,瞳孔中連一絲閃爍都沒有。無道白夜沒有回答,卻等於默認了王詡的猜測。


    撇開所有的不可能之外,剩下的選項即便再不可思議,也是唯一的真實!


    是徐福!唯一能做到這一點的,隻能是那個該死的逆徒!


    “是嗎?原來是這樣嗎?”王詡嘿嘿嘿的笑起來,笑聲逐漸變大,變狂,變冷。眉眼扭曲糾結在一起,那張偽裝仁慈的臉孔變得越加凶狠。


    “這就是你的信心所在嗎?這就是你膽敢挑釁‘神’的底氣嗎?”


    “嘿嘿嘿、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愚昧狂妄至極!”


    王詡豎起手指一分,一黑一白兩個王詡出現在靈魂海中。


    黑色王詡垂下手,有雷聲回響,黃金色的雷劍撕裂靈魂海,海麵上的殘魂瞬間為之一淨。


    無道白夜半身衣衫盡毀,左半身的身體已經變得透明,但右手緊握的武士刀卻仍堅凝無比。


    白色王詡瞥了無道白夜一眼,嘴角噙著冷笑,轉身踏出泥丸宮。


    現實中,早已失去理智的怪物眼瞳忽然一凝,直直的望向早已被遺忘的角落。


    昏迷的少年緊緊擁在懷中的少女,不知何時已悄悄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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