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衝上天空的時候。


    祭壇上的僵局終於出現了變化。


    四象齊至,連接在王詡身上的血色管道瞬間凝固。


    “來了!”所有人心中同時一震。


    項燕趙隻感覺手中一輕,本已停頓的槍尖竟向前又刺進幾分。


    他大喜,全力催動燃燒生命前刺。卻像是撞上了鐵板,強烈的反衝撞上胸口。


    全力已出的項燕趙相當於被自己和對方合力一擊,瞬間重傷吐血飛退。


    廣場八方幾乎同時發出嗡鳴,仿佛應和。


    大地震動龜裂,一個又一個古老的符號衝上天空。


    澤兌、山艮、風巽、雷震、水坎、火離、天乾、地坤,組成一座巨大的八卦圖形,散發出契合的色澤。


    在眾人視線不可及的地方,無數黑色鎖鏈從地下伸出,將四象虛影捆綁鎖住,向著地下拖曳。


    停滯的血色在一瞬間恢複流動,甚至以更快的速度衝著王詡湧去,爭先恐後迫不及待,像是看見了美味的饕餮。


    “……所以說,你們到底是有多看不起我啊?誰給你們的自信,以為我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王詡負手而立,長發飄飄,雙眼金黃燦爛,嘴角翹起,寫盡得意。


    他瞥了重傷倒地的項燕趙一眼:“‘殺神三章’的確是天外之槍,但僅僅是前兩式就想殺死我的話,未免也太小看人了。”


    “不是說過了嗎?為了今天這一戰,我已經準備了兩千年啊!”


    完了!


    腦袋一轟,風烈終於明白一直以來的不安是什麽。


    鬼穀子王詡,道門有史以來最可怕的天才,人類有史以來最恐怖的敵人,在兩千年前被徐福提前設計而暫時封印。


    兩千年過去,他怎麽可能會踏入同一個陷阱?他們怎麽敢認為,同樣的招式能對他起第二次作用?


    “比起徐福,你們真是差得太遠了。真不知道為什麽聰慧如他,竟會選擇將希望放在你們的身上。”


    “不過一切都無所謂了,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道門的曆史到此為止,血族的曆史到此為止,人類的曆史到此為止。”


    “被徐福中斷的祭典將再一次重開,我將打開登天路,得道成神!”


    “再見了,道門子,再見了,吸血鬼,再見了,人類,再見了,蟲豸們。”


    王詡張開手,漆黑雙翼伸展開來,無盡血色湧進他的身體。


    他的眼瞳越來越亮,他的力量越來越強。


    肉眼可見的氣勢震蕩開來,像是卷起了風暴,吹得風烈東倒西歪。


    巨大的無力感衝擊著胸口,風烈下意識的看向項燕趙,卻發現那個從不妥協的漢子眼中也露出茫然來。


    這不是決心不決心的問題,攔在眾人身前的,是那仿如天塹的巨大實力差和跨越兩千年的準備。


    “還是不行嗎?”項燕趙喃喃自語,心中一片慘淡,難道真的非要那非人類可掌握的殺神三章終式嗎?


    借助秦子瑤的秘術,他在虛幻與真實之間走過一遭,得到項羽傳承“殺神三章”。


    然而卻隻練成前兩式,對那真正超越人間的最後一式卻是毫無頭緒。


    原想當年項羽憑著第一式都能重傷王詡,兩式在手總有一搏之力,但現在看來,那不過是凡人的癡心妄想。


    他終究不是項羽,而今天也沒了徐福幫他拖住王詡。


    如今他們已沒有了重來的機會。如果不能在這王詡最虛弱的時候殺死他,他們就再也殺不死他了。


    正如王詡所說。


    他們失敗了。


    這個世界,要滅亡了。


    “再見你大爺!囉裏囉嗦的煩死了!裝逼裝得那麽中二,你特麽的以為你是風烈嗎?”


    發出怒吼的卻是意想不到的人。烏恒踉踉蹌蹌的爬起,他一隻手撐著石壁,搖搖晃晃的,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倒。


    墨蛟半身殘破,露出大半臉頰,像是個廉價的小醜。


    烏恒大口喘氣,嘴角鮮血潺潺而下,卻緊握著拳,絲毫退縮的妥協都沒有。


    “管你是神是魔,烏大爺就是看你不爽!就是要幹你!有種就殺了我!不然我就殺了你!道門子決不投降!”


    全場一片死寂,被烏恒拿恬不知恥的自大發言給驚呆了。


    “嘿、嘿嘿,哈哈哈哈哈。”良久,風烈慢慢笑了起來。


    “笑你大爺!我說的不對嗎?”烏恒大怒,朝著風烈走去。


    “對,都對。”風烈一邊笑一邊咳嗽,他慢慢爬起身,任狂風臨身左搖右擺隨風扶柳,卻終是不倒。


    項燕趙也跟著笑了起來,他看著風烈:“你和他什麽仇什麽怨,罵別人都要帶上你順便損兩句?”


    “沒辦法,他就是這麽喜歡我。”風烈聳了聳肩,“但他這次說得不錯,這種滿嘴中二台詞的傻逼boss最討厭了。就算死,我也要狠狠幹他一頓!”


    “說得好。”項燕趙拄著槍緩緩站起, “道門子決不投降。”


    “別說廢話了行不行?還有什麽辦法趕快說。”紗羅不耐煩的聲音從一旁響起,她灰頭土臉的,看起來狼狽極了。


    “就算我們全部死在這裏,也不能讓他的獻祭成功。要不然全世界都完了。”


    擺脫絕望,心頭仿佛一空,理智又重新回到了掌控。


    風烈凝望著陣法中心的王詡,手指掐動著,他輕聲道:“你們發現沒有,不管戰鬥多激烈,哪怕直麵硬抗老項的‘殺神三章’,他也絕不離開祭壇中心。”


    “你的意思是?”項燕趙眼中精光一閃。


    “王詡剛剛掙脫封印,這正是他有史以來最虛弱的時候。”


    “你說他弱?”烏恒下意識的拉高了聲音,“他一個人幹趴下了我們所有人,你說他虛弱?”


    “動動你的腦子,如果他是完全體的話,以他表現出來的性格,會這麽遮遮掩掩的嗎?”風烈反問。


    想起王詡出場時遮遮掩掩的動作,又是幻術又是偽裝,雖然也可以解釋為謹慎,但也側麵證明了,當前的他並沒有絕對實力碾壓眾人的事實。


    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我們被騙了?”


    “對,我們被騙了。”風烈輕聲道,“他是全靠著吞天食地大陣獻祭來的力量在和我們打,在最開始的時候他甚至不敢接老項的第一槍,而要用替身幻術偽裝來擋刀。”


    “王詡從剛出場便一直在用各種真真假假的手段嚇唬我們,我們被傳說和他表現出來的假象騙住了,才給了他機會。”


    “他遠遠沒有表現出的那麽強勢,他還沒有完全恢複,我們還有機會。但首先,我們要把他和整座法陣的聯係切斷。”


    “怎麽切斷!你就別賣關子了!這都什麽時候了!”紗羅急急追問,聲音迫切,帶著難言的焦躁。


    她承諾守護的城市正在燃燒,而她卻無能為力,這種感覺真心糟透了。


    風烈放下手,他平視中央祭壇:“他所站的位置是整個法陣的最中心,所有被獻祭的力量都集中在同那個點上,將他趕出去。”


    “就這麽簡單?”烏恒下意識的道。


    “簡單?從開始到現在,我們讓他退過一步了嗎?”風烈冷笑,他對紗羅招招手。她皺了皺眉,還是靠近了下,卻聽風烈在她耳旁小聲的說了什麽。


    紗羅微微一訝,點了點頭:“你怎麽知道?難道你和他……”


    “果然如此。那就賭一把吧,希望你對‘他’的信任沒有錯。”風烈終於露出了自信的笑,他轉向項燕趙,“老項,你還能再使出‘殺神三章’嗎?”


    項燕趙深深的吸了口氣,握緊槍:“可以。”哪怕將生命燃燒殆盡。


    “好,你什麽都不用管。當我說開始的時候,直接朝著王詡幹過去就是了。烏恒。”


    “我知道!直接幹過去對吧!”


    “不,你攻擊那裏。”


    “那裏?”烏恒一臉莫名的看著他,風烈要他攻擊的地方實在有些莫名其妙。


    “相信我。”風烈一臉嚴肅,“一定要用你的全力,我們所有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


    烏恒也跟著嚴肅起來:“我相信你。”


    風烈環視眾人,一個個看過去,他輕聲道:“如果我猜錯了……不,沒什麽,很榮幸與你們並肩作戰。”


    “惡心。”烏恒不屑的呸了一聲。


    紗羅撇了撇嘴,很是讚同。


    項燕趙咧了咧嘴,無聲的笑了起來。


    風烈笑了笑,揮下手:“讓他知道蟲豸也是會咬人的!上!”


    三人一鬼同時衝了出去。


    項燕趙一馬當先,提槍前衝。


    鱗鎧迎風燃燒,褪成黑霧向著拳頭匯聚,像是兩輪縮小的黑日,散發著暴烈的凶戾。


    蒼龍也跟著燒起來了,盤龍瞳孔亮起,和著主人發出不屈的怒吼。


    王詡回頭瞥了項燕趙一眼,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虛實。


    項燕趙已是強弩之末。


    他本就是燃燒生命以半鬼之身強行推動的“葬天式”,那一擊不僅掏幹了他的力量,也對他的生命本源造成了極其嚴重的損傷。


    現在的他不過是超越身體承受極限強行燃燒生命,以換取微弱的反抗罷了。


    “真是可悲啊。曾倚為殺神誅魔的絕技,竟淪落為隻能拖延時間轉移視線了嗎?”王詡抬起頭,望著高空急降的風烈,不屑冷笑。


    “這就是你們最後的掙紮了嗎!徒勞心機!”


    風烈大吼一聲,背上青色羽翼崩裂散開,化作颶風包裹著他,像是一顆青色的隕石,直直的朝著王詡砸落,隱約帶著雷響。


    “罡風咒·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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