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傾塵又是一連著幾天沒有出現了。


    這日陸夭夭倚靠在窗台,聽著幾個在侍弄後院花草的婢女議論:


    “聽說了嗎?被罰去荒僻之地中幽的恒王不日就要回京了。”


    “聽說了,他本來不是被皇上下旨永不許入京城嗎?想當年他也是太子之位競爭的熱門人選,卻被太子殿下發現他貪汙公款私養暗兵,犯了皇上的大忌,這才被趕去中幽。”


    “誰知道呢,風雲變幻,隻要太子一日不即位,這皇位人選就有可能變卦。”


    “噓,小聲點,別讓人聽見了,傳到太子耳朵裏,我們可是要被殺頭的。”


    那個謝傾鈺,他要回來?


    以謝傾塵現在的手段和能力,斷不可能讓這種事發生,除非是他主動讓他回來。


    他那夜喝醉說的瘋話,難道並不是瘋話?


    他到底想做什麽?


    陸夭夭並沒有立即讓人傳話給謝傾塵,讓他過來,盤問個清楚,她知道了,卻又事不關己般不聞不問。


    也許這隻是謝傾塵自導自演的一出苦情戲,讓她原諒他的苦情戲。


    可他究竟明不明白,原不原諒他已經不重要,因為他們已經是天涯陌路,再無可能了。


    她不去過問,謝傾塵也沒來找她,可是關於他和謝傾鈺的消息卻頻繁傳入她的耳中。


    謝傾鈺回京後,被皇上恢複了恒王身份。


    謝傾鈺於政事上勤勉,屢屢獻良策,為皇上分憂解勞,皇上龍顏大悅,賞萬金,賜雍承軒居住。


    謝傾塵對章南孚貪汙一案處理不當,有包庇放縱嫌疑,皇上雷霆大怒,則令其分出吏部,由恒王接管。


    謝傾塵流連青樓,為其頭牌一擲千金,有失太子身份,被皇上勒令罰跪祖宗祠堂一晚。


    謝傾塵上朝多次遲到,於政事懶怠,被皇上訓誡。


    諸如此類的太多了,一兩件看似不算太嚴重,可是疊加在一起,皇帝日益失望,恒王也開始和謝傾塵分庭抗禮,謝傾塵太子之位危矣。


    東宮人心惶惶,都在傳太子可能要被廢黜,皇上要改立儲君。


    陸夭夭沒辦法再保持淡定了,謝傾塵這個瘋子真的是在作死!


    “愛香,想辦法請清風公子過來,我要見他。”


    “是,太子妃。”


    婢女快速離去,清風聽說陸夭夭要見自己,也是以最快的速度趕來。


    “清風,你們就不勸勸太子,由著他隨心所欲胡鬧?”


    清風已經知道了她就是從前的鶴夭夭,所以並沒有那麽避忌,“夭夭姑娘,太子早不是當年的太子,普天之下除了你,怕是沒有任何人可以動搖他的心。”


    “他就是故意的。”陸夭夭語氣難掩憤怒。


    “那就看夭夭姑娘是不是真的舍得完全不管他。”


    一語中的。


    陸夭夭無話可說。


    是,她做不到謝傾塵那麽瘋,那麽狠絕。


    她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他汲汲經營多年得來的太子之位就這麽被曾經殘害他,迫害他的手下敗將奪走。


    “清風公子,你回太子身邊,順便跟他說一聲,讓他晚上過來一趟。”


    清風莊重地向陸夭夭行了一禮。


    雖然他知道讓陸夭夭違背本心,做自己不願意的事很無恥,但眼下隻有她才能將太子的理智拉回來。


    所以他必須行禮,謝謝她。


    夜幕降臨,東宮內一片寂靜,隻有偶爾護衛走動巡邏的腳步聲打破這份沉寂。


    陸夭夭坐在梳妝台前,望著銅鏡中自己略顯蒼白的麵容,輕歎一聲,起身走向窗邊。


    才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輕微的敲門聲在門外響起,隨後是守衛禮貌的通報聲,“太子妃,太子殿下到了。”


    陸夭夭深吸一口氣,轉身回到桌邊坐著,“進來吧。”


    門被輕輕推開,謝傾塵的身影映入眼簾,他一身墨色長衫,玉冠束發,看起來簡單,但陸夭夭一眼看出他有精心收拾過自己。


    他略顯疲憊的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你來了。”陸夭夭的聲音平靜而冷淡,卻難以掩飾其中的複雜情緒。


    “嗯。”謝傾塵遲疑了一瞬,像是做了什麽心理建樹般後才鼓起勇氣,緩緩步入,目光在陸夭夭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你一定以為這又是孤想出來的什麽苦肉計,逼你屈服,逼你正視我對不對?”


    “難道不是?”


    她眼梢一抬,仿佛在說,你出現在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孤真的不是。”謝傾塵在她麵前彎下了一條膝蓋,他此生本除了自己的雙親和太後,不用再跪任何人的謝傾塵卻在陸夭夭麵前彎下了一條膝蓋。


    陸夭夭猛地一怔,目光緊緊鎖定在謝傾塵那半跪的身軀上,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


    她沒想到,他竟會做到如此地步。


    就算是演戲也不必演到這一步吧!


    “謝傾塵……”她的聲音微微顫抖,既是對他舉動的驚訝,也是對這份深情的不知所措,“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動搖,和你重新在一起?別做夢了!無論你做什麽,我們都回不到過去了,所以死了這條心吧!”


    謝傾塵抬頭,眼中滿是誠摯與痛楚:“夭夭,孤不信,若你能這般決絕,你又為何不肯看著孤的眼睛說。孤想你知道,孤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強迫你回到孤身邊,而是想證明給你看,孤願意為你放棄這權勢地位,隻求你能給孤一個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


    陸夭夭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她看著眼前的男子,這個讓她愛恨交織的人,如今竟以如此卑微的姿態祈求她的原諒和接納。


    她感到一陣心酸,卻也更加迷茫。


    他們已經沒有可能了,又何必苦苦糾纏,讓雙方都不好過?


    她還試圖用大義去說服他,“謝傾塵,你可知,這大晉於你,早已不再是你想放手就能放手的。你的每一步棋,每一個決定,都牽涉到無數人的命運。你以為我還能像從前那樣,隻單純地看待你我之間的情感嗎?”


    謝傾塵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的光芒,但他沒有退縮,反而更加堅定地說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更清楚,如果沒有你,這權勢地位對我來說毫無意義。我願意用我所擁有的一切,去換取你的一次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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