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叫莫淼淼,薄笠知道她是程訣喜歡的人。


    父親說程訣哥哥聰明,他的每一個選擇,信任的每一個人都沒有走眼。


    所以他也相信淼淼姐姐,而且,他其實也很喜歡淼淼姐姐,因為她總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父親母親嚴令禁止的遊戲機,管家叔叔營養師禁止他吃的辛辣食物,還有去海底世界,去地下遊戲城,每一樣她都能幫自己達成,還不會被懲罰。


    薄笠很喜歡她,那種拿她當作嫂嫂的喜歡。


    父親母親對他說過,作為薄家的繼承人,不能開口要東西,因為想要什麽,自己努力都能得到。


    可他還是沒忍住,過完生日後,他偷偷出門去找了淼淼姐姐。


    他說:“淼淼姐姐,我想去逛逛你每次給我買零食的小吃街。可以嗎?”


    薄笠始終記得莫淼淼看他的眼神。


    嫉妒。


    冰冷。


    陰暗。


    她說:“薄笠!你這輩子,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都會很順利吧?”


    “淼淼姐,你……怎麽了?”


    十歲的薄笠感受到了危險,小碎步往後退。


    “怎麽會有人生下來就眾星捧月?怎麽會有人生下來就集萬千寵愛呢?你將來這一輩子,吃過最大的苦應該就是冰美式了吧?”


    冰美式是咖啡,母親說不適合小孩喝,他從沒喝過。


    不知道淼淼為什麽提起這個,可薄笠還是感覺到了危險。


    他往回跑,莫淼淼抓住了他的領子,掐住了他的脖子。


    “薄笠,你說你生的這麽好看,人生還怎麽完美,我怎麽能不妒嫉呢?我看不得別人這麽好,生活這麽成功。所以,我要給你一點苦頭吃吃!”


    莫淼淼把他交給了一對看起來惡心邋遢的夫妻。


    他們看到自己時的眼神跟很多人都一樣。


    貪婪。


    覬覦。


    占有。


    “淼淼啊。你沒跟我說這次帶來的小孩這麽好看啊!這就是天上的神仙童子啊!”


    “太好看了,這皮囊,這麽小就長得這麽精致,長大之後那豈不是大美人?”


    “把他送給我們,就這皮囊,也不知道多少人會喜歡。”


    莫淼淼邪惡看著他:


    “別想了。這可是個金貴的小少爺,能讓你們碰已經算是燒高香了。你們就是拿命也留不下他!”


    “哈哈哈哈,我們不挑,能碰也行!”


    薄笠掙紮,可有人喂他吃了東西。


    他被人背起來,那人身上散發著惡心的味道。


    他極度厭惡,掙紮,緊緊抓著莫淼淼的手,可她強硬的掰開了自己的手。


    握緊拳頭,他被放到了一個散發惡臭的地方,身上的精致小西裝也快被人撕碎了。


    那張令人惡心的臉總在眼前晃動,頂上那盞明亮的燈光晃得他無法看清,可他不願閉上。


    誰來救他?誰來都好!


    他薄笠以後會奉他做神明!


    可莫淼淼說的對,他出生就如此幸運,神明不會永遠眷顧他。


    他等不到人了,直到——


    “薄笠!你又到處亂跑,不見了,薄先生又要怪我爸?你煩不煩?”


    他來了!


    驀然睜開眼睛。


    薄笠對上了薄原擔憂的眼睛。


    “薄笠,你做噩夢了。還好嗎?”


    眼前的人不是他。


    他該回薄家看看了,但是那個人……


    薄笠來不及收起眼裏的失望。


    不過,他垂眸很快就收起了情緒。


    動了動手,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在薄原手裏。


    他手上幾乎出血的指甲印和快青紫的紅痕昭示著自己多用勁掐過他。


    薄笠沒有甩開,而是低頭看了看薄原的手:


    “我想喝水。”


    薄原後知後覺,局促鬆開了薄笠的手。


    “你剛剛,剛剛一直抓著自己的另一隻手,我怕你抓傷了自己的手,所以才……”


    薄笠斂去了眼底的陰暗,淡笑看著薄原:


    “我又沒怪你。還有,我真的想喝水了。”


    “好!馬上!”


    薄原從地上爬起來,腿早麻了,可他還是沒有停留,忍著疼痛邁著步伐出了門。


    他沒在明劫手下保護好薄笠,所以薄笠才會被那個人折磨到暈倒。


    沒有人知道,在看到薄笠暈倒的那一瞬間,他有多恨明劫,有多恨自己沒能站起來。


    薄笠一定很失望。


    他不能再讓薄笠失望。


    *


    薄笠看得出來薄原身體僵硬。


    看了看薄原在地上留下的痕跡,不難猜出來他是在地上蹲著陪他醒來。


    然而薄笠並不感動。


    他起身,拿了薄家為他準備的飲用水喝下,洗漱了一番,穿好製服站在衣帽間的鏡子麵前。


    裏麵的少年,穿著精致的製服,可頭上卻是一個滑稽的造型。


    他知道自己這個裝扮出門,沒有人敢笑話自己,可……


    薄原終於從樓下端了水上來。


    看到薄笠已經穿好製服站到了鏡子麵前。


    “薄笠,你,不再休息一下嗎?”


    薄笠歎了口氣。


    “看來要休息好久。”


    聽出來薄笠語氣裏的無奈和煩悶,薄原笑出了聲音。


    薄笠眼神淩厲看了向他,他才收起笑容。


    “水來了,你不是渴了嗎?”


    薄笠看了一眼,不動聲色接過水杯喝了一口就將杯子放下了。


    薄原不明所以,但在看到放在桌上,被擰開喝了小半瓶的不知名昂貴飲用水,他的心還是不受控製的跳動了一下。


    自己跟他……


    果然相差太遠了。


    薄笠懶得看薄原這玻璃心的反應,打算把身上這製服脫下來,隻是在想到薄原的時候頓住了。


    “薄原!我要換衣服,你不出去嗎?”


    薄原近乎蒼白的肌膚瞬間染上緋紅:


    “我馬上走!”


    他端起杯子,一溜煙出門了。


    關好門,薄原才停住腳步,看著眼前的杯子。


    杯子外緣有輕微的水漬,那是薄笠剛剛喝水留下的。


    薄原輕輕撫過邊緣,用手指描繪著唇形。


    薄笠像明月,他要怎樣才能變成星星常伴在他身邊呢?


    *


    薄笠換好衣服下樓,薄原還穿著他之前戲弄薄原的製服。


    薄笠其實很想就讓薄原穿著這不合身的製服,讓他被所有諾厄學院的人嘲笑,讓他在恢複自己的身份後也依然忘不掉這段恥辱的回憶。


    可現在,他要帶他出門。


    現在的薄原可以不要臉麵,可他薄笠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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