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欣霍然起身。


    珠兒嚇了一跳,仰著頭看她。


    “姑娘?”


    閆欣低頭,對著臉上疑惑中帶著誠惶誠恐模樣的珠兒,忽然又蹲了下去,說:“你希望我兌現方才給你的所有承諾對吧。”


    珠兒一個勁猛點頭。


    “我剛才把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要說話算話。”


    閆欣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我。”


    珠兒立刻正襟危坐得看著她。


    閆欣又跟了一句。


    “如果你不願意,前麵我所有的承諾全都作廢。”


    珠兒不滿嘟囔。


    “怎麽這樣……”


    閆欣道:“我不會為難你和你家少夫人。我問的這個問題,隻為了找到三起命案的真相。”


    珠兒嘴上嘟嘟囔囔,到底還是答應了。


    “那你問吧。”


    閆欣腦海中掠過了從她進到這個宅子裏的所有經過——管家帶她進宅子,她發現瞿青身亡。錦衣衛控住宅子,她被關後院空屋。瞿宅鬧鬼,瞿老員外身亡。管家扮鬼身份暴露,管家身亡,鄒氏西院裏發現了鎮邪咒,瞿寅失蹤。


    她還記得自己和尤乾陵說過的那句話——她覺得凶手因為錦衣衛和她意外的出現,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下手的動作。


    老員外和管家身亡,兩起凶案上肉眼可見的痕跡。


    在瞿青身上卻極少。


    別人身上倒是該有的都有,尤其是管家身上。


    分明的淩亂。


    到底有什麽在催促凶手如此急躁?


    僅僅是因為錦衣衛和她的出現?不是的。因為第一夜在錦衣衛眼皮底下的殺瞿老員外的時候,凶手還很從容。


    當時他們還摸不著頭腦,被凶手的縝密震懾。


    然而管家的案子中卻是清晰的情緒化。


    中間發生了什麽?才讓凶手如此暴躁?


    將那一天一夜發生的事全數都擺在麵前的話,也不難發現——因為他們迅速摸到了管家身上,並且從管家身上打開了一道口子。


    而管家身上的疑點,其實沒多少。但有一點很致命,就是管家幫凶手的緣由。


    他很隱晦地提到了越家。


    管家倒是硬氣,關於凶手的事一個字都不肯說。但凶手知道,有錦衣衛在,問出真相不過是時間問題。更要命的事,管家早年的身份在錦衣衛麵前猶如初生嬰兒般透明。


    越家根本躲不過。


    另外,瞿寅失蹤的時候,為何她會如此緊張?


    除了他是瞿家二少爺的身份之外,便是他是獨身一人失蹤的。相對來說,瞿艾夫妻倆就安全許多。


    然而瞿家二少爺卻沒事。


    為什麽沒事?


    因為凶手被興師動眾的錦衣衛綁住了?不是的,關押管家的那種天羅地網都攔不住凶手殺人。


    那麽理由就剩下兩個。


    一個是凶手要拿瞿寅當擋箭牌。


    或者……瞿寅就是凶手。


    她思索了半晌,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問的最關鍵的地方。


    “你家二少爺來找過你們嗎?”


    珠兒異常緊張,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愣了好半晌,似乎沒想到是問的是這個,蹦出了個啊?


    閆欣便補充了一句。


    “有沒有來找過你家少夫人,問過什麽事。”


    珠兒:“……有誒,但是他們把我趕出來了,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隻知道二少爺好凶,少夫人一個勁在那搖頭。然後二少爺就給氣走了。”


    “後來小姐和姑爺過來找二少爺,我才知道二少爺不見了。說實在的,這宅子裏現在這樣凶險,二少爺卻也一直惦記著我們。他也算是對我們少夫人不錯的了,我雖然不喜歡二少爺,但也不希望二少爺出事。”


    閆欣站了起來,轉身說:“我走了。”


    珠兒連忙起來,追了兩步。


    “姑娘,答應我的事……”


    閆欣:“算數。”


    閆欣出了門,見四處在搜查的錦衣衛都出行走,見了她都很自覺地讓開了。她抓了一個問:“找到什麽可疑的了嗎?”


    被抓的錦衣衛茫然的搖頭,忽然右側傳來了吵鬧聲。引得所有人將注意力轉了過去。


    閆欣一眼便看到了正在撒潑的瞿寅。


    這人仿佛第一回這麽囂張跋扈,像個二世祖,橫眉豎眼地衝著圍著他的錦衣衛大聲嚷嚷。


    “本少爺要出去!要走!少爺沒殺人,你們憑什麽關我!”


    閆欣出現地有些突然,她過去和錦衣衛說:“我有些話要問他。”


    幾個錦衣衛立刻退到一邊。


    閆欣走過去的時候,瞿寅明顯愣了下。


    他畏畏縮縮地往邊上退了一步,不吱聲了。


    這模樣看上去似乎比自家的人要更忌憚自己。閆欣忽然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硬生生地將他拖著往中堂院內走。


    瞿寅竟然掙不開她的手,大聲道:“你幹嘛呀!”


    閆欣麵無表情的說:“有話要問你。”


    瞿寅說:“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去找東西了。”


    閆欣:“找到了?”


    瞿寅左右看了片刻,鬼頭鬼腦地點了下頭。


    “我要離開這裏,跑得遠遠的,最好沒人找得到我!”


    說著他從身側撈出一個布袋,從裏麵掏出了一隻雀兒。


    閆欣:“……”


    等等,他怎麽找到的?


    “哪兒找到的?”閆欣問。


    瞿寅說:“我哥書房裏,我可找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找到的。”


    閆欣皺眉,她一向對人為財死這種事習以為常,大抵人性就是貪欲難滿,可麵對瞿寅,她發現自己還是沒辦法把他和死要錢的人相提並論。


    “我問你,你想要找鶯雀,真的隻是這東西很值錢?”


    瞿寅瞥了她一眼,片刻後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你不信啊。”


    閆欣沉著臉。


    “你看我這像是信了嗎?”


    瞿寅忽然笑了起來,說:“你真好,你要是我姐多好啊。”


    閆欣好心提醒他。


    “你有姐。”


    瞿寅一瞬間臉上的笑消失了。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


    閆欣沒聽清,便繼續說:“你不知道你昨晚失蹤後,你姐都被你嚇哭了,深更半夜來找郡王爺。後麵還找了一晚上。”


    說完,她忽然問道:“你回來的時候和你姐道謝了嗎?”


    瞿寅梗著脖子搖頭。


    閆欣拽著他往裏走,說:“做錯事要道歉,別人為自己忙活一晚上要道謝,這是做人之根本。”


    瞿寅臉都白了,拽著她說:“我不去!”


    閆欣:“為何?”


    瞿寅將她往回拖了一點,低聲說:“沒有時間了,我要離開這裏,把這個帶出去。”


    閆欣一腦門的問號。


    “啊?”


    瞿寅拉著她,說:“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你們不是在找越蘭舟嗎?我就是。”


    閆欣伸手摸了下他的額頭,低聲喃喃道:“沒發燒啊。”


    瞿寅甩開她的手,一臉不高興地扭頭就走。


    “不信就算了。”


    閆欣覺得他不像是在說謊,她也想起來尤乾陵說的關於瞿寅被祭天台騙了的那番話,連忙追上去,同他說:“瞿寅,我不追問你為何進宅子之後就一直跟著我的理由。但有件事,我希望你明白。”


    瞿寅正在生悶氣,聽到閆欣也揭了他的底,立刻說話也不知輕重起來了。


    “啊?原來你知道啊。那我也說一點,我也不計較你背著我嫂子跟我哥偷偷私會的事,還有我沒有什麽需要明白的事。”


    他賭氣地大聲:“我活了十幾年了,從沒像現在這麽明白!”


    閆欣心底某一處想炸起來,但是一時半會又感覺這會炸得不合時宜,於是艱難地把罵人的話咽了回去,接著跟瞿寅講道理說:“這個鶯雀是陷阱,包括這個宅子,都是陷阱!鶯雀把你和老員外帶進來,宅子是牢籠,你都沒覺得奇怪嗎?”


    瞿寅麵上全是寒霜。


    閆欣說:“這分明就是一場對你們瞿家所有人的圍剿!”


    瞿寅被她這話說得皺了眉。


    “就算是圍剿,也是瞿家人自作自受。我爹自己造的孽,現在是該收他的時候了。”


    閆欣眼見他油鹽不進,心想祭天台到底給他慣了什麽迷魂湯,能把一個好端端的腦子洗得如此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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