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母親,她懦弱無能。


    以孩子為借口,寧願忍受著打罵,也恐懼著家中沒有男人作為門麵的未知生活,不願意踏出來一步。


    直到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殺了他的父親。


    終於想通了一切,終於有了前所未有的勇氣。


    她不知道未來還有誰能讓她的孩子有所依靠。


    也不知道她的孩子生命裏會不會出現一個人暖了他冷硬的心髒。


    可……沒有她這個拖累,她孩子的未來想必會輕鬆一點。


    畢竟,家裏本來就沒錢,而她的孩子馬上就要上大學了。


    一個渾身是病的母親注定也會成為他的拖累。


    她活夠了。


    隻有這麽選,隻能這麽選。


    所以……


    十八歲那年,恰好那個孩子考上了大學,恰好那個孩子成年,恰好秦妄給他頂了罪。


    恰好……


    所有拖累他的人都消失了。


    隻是,所有的恰好,拆開之後都不過是有心的算計。


    都不過是因為……他在那一年成年了。


    隻是,


    或許也沒人知道那個成年的孩子早就病入膏肓不相信任何人了。


    直到……


    多年後的重逢。


    從監獄裏出來後還心心念念著他的人,一瞬間點燃了所有,讓他以為冷硬的心髒再一次感受到了灼燒。


    早就瘋魔的人,再也控製不住。


    直至最後,失手燒死了他最愛的人,也最終,燒死了他自己。


    斐言之壓著心髒裏的酸澀,抱著懷裏的人在黑夜裏穿行而過後。


    背後追趕的人打著手電筒零散的投射出光柱,但,


    沒有什麽能阻擋他。


    *


    節目裏,還在燈火通明。


    韓冷軒被導演一頓恁,頓時臉成了豬肝色。


    他本來想著就是導演不同意,怎麽也得給他個麵子,怎麽也沒想到對方這麽毫不顧忌的打他的臉。


    事實上,導演剛出來的時候是想的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和和稀泥就完了,沒想到一出來就聽到他節目組的工作人員被他的助理給叫去抓人了。


    這什麽意思?他還沒死呢,連個招呼都不打。


    鍾導有心想息事寧人,可對方不依不饒就算了,還話裏話外說他管理不到位。


    真是能的你。


    “好了,沒事大家都散了吧,還有老白,讓人都回來,這大半夜的。”鍾導根本不管韓冷軒鐵青的臉色,直接朝著白場務道。


    白場務連忙應了一聲:“好嘞,這就去。”


    鍾導披著衣服,轉頭就打算回房間。


    真是閑的。


    淨搞幺蛾子。


    希望斐大頂流給出的那份大禮值得他如此偏幫。


    四周圍著的人眼神閃爍著,看著這場景若有所思。


    韓冷軒這會兒已經麵沉如水。


    本來隻是為了增高人氣才來到這個節目組,甚至還想著順利的話和斐言之炒炒cp。


    沒想到突然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一個處理不慎,還有塌房的風險。


    這怎麽能行?


    韓冷軒眼角的餘光的瞥向蘇瑾萱。


    別怪他,他也沒得選,事到如今隻有讓蘇瑾萱去頂著了。


    “瑾萱,你不是說你正在洗澡被狗仔給拍了讓我幫忙抓人嗎?現在這……”


    他看著蘇瑾萱欲言又止,神色間十分的為難。


    在場的眾人都驚了,連帶著披的衣服已經抬腳準備離開的導演都停不下來了。


    韓冷軒旁若無人的繼續道:“不好意思,沒怎麽幫上你。”


    那副表情不知道的人還真的以為他是歉意又不好意思。


    可這會兒蘇瑾萱的眼神在一瞬間愣然之後已經像是要吃了他。


    韓冷軒,他媽個王八蛋。


    男人真是沒有一個好東西。


    還沒離開了幾個嘉賓聽到韓冷軒的話也不由得心裏咯噔一下,不由得暗道:


    “壞了,事情鬧大了。”


    狗仔和私生粉是無法避免的,作為公眾人物,他們吃的就是這碗飯。


    要是真的連個私生粉和狗仔都沒有,那鐵定是不紅。


    本來狗仔偷拍爆料都是大家都默認的事情,一般不嚴重也沒人戳破,緊急公關一下過去算了。


    可現在,韓冷軒這話不就是明擺著說狗仔拍的人就是她蘇瑾萱,還被拍下了洗澡時候的裸照,侵犯了隱私。


    這些事大家私底下默認的沒人去管,可一旦挑明,就不得不管。


    鍾導轉頭看著正盯著韓冷軒眼神像是要吃人的蘇瑾萱,想了想確認道:


    “萱老師是這樣嗎?要是真的被侵犯了隱私,那我們節目組得管,不然這傳出去了,還以為我們節目組是什麽人呢?”


    周圍幾個嘉賓都沉默不語,也沒想太多,隻是默默吃瓜。


    顧原看著,卻忍不住皺眉有些詫異。


    導演這話明麵上是在確認情況,十分正常,可放在這裏就不太合適。


    如果他真的有心,就不會說出這一番話,明裏暗裏是讓蘇瑾萱非要親口說出必須要抓狗仔的話。


    像是……


    在偏袒狗仔?


    隻是這怎麽可能,一個導演,一個在節目組搗亂攪和的狗仔。


    顧原一時半會兒不清楚其中的原委,竟然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蘇瑾萱現在早已經失了分寸,惡毒的看著韓冷軒,恨不得吃他的肉喝她的血。


    哄她上床的時候甜言蜜語說了一大籮筐,現在轉臉就不認人了。


    可看著蘇瑾萱沉默,韓冷軒怎麽肯。


    不能再拖了。


    再拖了下去,狗仔鐵定跑了。


    於是盯著她一字一句的道:“瑾萱,我知道你一時之間無法接受,但現在最重要的是把狗仔抓到。”


    “這種侵犯他人隱私的狗仔,就應該送進監獄好好教育教育怎麽做人。”


    蘇瑾萱聽著,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臉上青筋凸起。


    可現在她必須打掉牙,和著血一起咽進肚子裏。


    她看著韓冷軒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道:


    “確,實,是,這,這,樣。”


    眾人沉默不語。


    導演也不得不停了下來,轉頭吩咐白場務讓工作人員都去抓狗仔。


    剩下的,就是等了。


    導演披著衣服,老神神在在的搬著個小馬紮坐在門口。


    除了韓冷軒和蘇瑾萱,其他嘉賓看沒瓜吃了,又等了一會兒,實在熬不住了,就回房間休息去了。


    白晨以為蘇瑾萱是真的被拍了洗澡照片,雖然困,但讓他走,還有些不好意思。


    然後被顧原扯著手臂拖走了。


    顧原對他們的爛瓜不感興趣。


    要不是這個節目組他和白晨一組,他才不會去多管閑事。


    還有白晨,整天瞎發什麽善心。


    人家能把你玩死還讓你給他數錢。


    ……


    節目組裏告一段落。


    黑夜裏,打著車燈把車子停靠在路邊的六子左等右等也等不來秦妄,急的直冒火。


    壞了,不會出事了吧。


    他蹲在車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時刻盯著四周的動靜,生怕錯過一點。一時半會兒也沒空去思考那個大頂流是怎麽成了他秦哥男朋友的。


    這兩人……


    怎麽看都不搭吧,怎麽扯上關係的?


    對方一通電話打到他這的時候嚇得他差點從床上掉下來。


    秦哥他……和斐言之……?


    男朋友?


    老天爺,這可真刺激。


    之前秦哥還去跟蹤拍人家的黑料呢,結果現在就成了男朋友了?


    這都行?


    六子腦子裏忍不住亂七八糟的想著,覺得頭皮發麻。


    萬萬沒想到他秦哥這麽,這麽……


    六子一時半會兒沒想到什麽形容詞,盯著漆黑的夜,遠遠的聽到有動靜,連忙跳下了車,甚至還太激動打了個踉蹌,不過他沒在意,提腳就朝著那個方向飛奔過去。


    肯定是他秦哥,他就知道。


    然後,從荒野地裏出來的人露出了麵容。


    六子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一幕,笑容僵在了臉上。


    不是他秦哥。


    是那個大頂流!!斐言之!!!


    他媽,這張臉,他死都得記得清清楚楚,這可是活著的搖錢樹。


    六子機械的看著人,隻覺得這輩子都沒受到這麽大的衝擊。


    大頂流就算了。


    誰他媽能告訴他!!


    他秦哥是怎麽會被那個大頂流,公主抱!在懷裏的!!!


    關鍵是,關鍵是……


    他竟然不覺得違和!


    老天奶啊……你是不是出毛病了。


    斐言之眼看著六子愣住,蹙眉冷聲道:“開車,去醫院。”


    六子一瞬間反應了過來:“哦哦哦。”隨後連滾帶爬跑向了駕駛位。


    一邊跑著,一邊忍不住想著。


    斐言之這人不愧是頂流,身材修長的人有著一雙比例驚人的大長腿,抱著懷裏的他秦哥胸膛極速的起伏,可那張冷淡精致的臉上一雙深邃狹長的眼冷冷掃了過來。六子頓時覺得自己要小命不保,天要亡他。


    見到了這一幕,照這位兒的手段還不得恁死他。


    斐言之這會兒沒空管他,抱著人快步朝著車子過去。


    六子又上車的空檔看了看他懷裏護著的人,是他秦哥沒錯。


    臉色有些扭曲。


    他這輩子都沒想到他秦哥還有這麽乖巧的時候!


    真他媽是長見識了。


    這一會兒給他的驚訝比這輩子都多。


    一進車子,車內燈光打開,六子發動汽車,忍不住透過前麵的反光鏡偷瞄了一眼,不由得心驚。


    那光鮮亮麗的大頂流也可真是少有的灰頭土臉。


    原本整齊幹淨的衣服被雜草和樹枝刮的破破爛爛,那張俊美無鑄的臉上也沾染了不少的塵土。


    隻是他長得實在是帥,披個麻袋也好看的慘絕人寰。


    身高腿長,這會兒抱著人坐在後座竟然感覺有點憋屈。


    斐言之也知道,隻是他這會兒沒空去管。


    他把人放在懷裏,格外小心的護著他受傷的右腿生怕造成二次傷害,伸手拍了拍懷裏人的身子,忍不住蹙眉。


    “秦妄……醒醒。”


    秦妄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趴在他懷裏,輕輕動了動算是給了反應。


    大概是因為受傷的緣故,本來堅強的人也脆弱了許多,哪怕明知道有其他人也賴著不願意起來了。


    他趴在斐言之懷裏,感受著溫熱的體溫,低聲念著,語氣也含糊不清:


    “斐言之……”


    他的少年。


    已經長大了。


    也不再需要他的保護。


    從前,都是他保護對方的,可現在卻要對方來保護他。


    秦妄有些害怕,隻能貼著拚命的攀附著對方的脊背,感受著心跳和體溫才有了一點點的安全感。


    斐言之聽著他的回複,鬆了口氣:“嗯。”


    他摸了摸懷裏人有些紮的頭發。


    低聲道:“再堅持一會兒,很快就到醫院了。”


    秦妄的腿他剛剛趁著追趕的人離的遠已經緊急處理過了,這會兒失血速度已經慢了下來。


    “嗯。”秦妄腦袋趴在他的鎖骨上點頭,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隻是還沒出口就聽到了斐言之的回複:


    “不用擔心,有我在,其他的事我會處理好的。”


    秦妄本來該拒絕的,隻是這會兒被人抱著太過溫暖,實在是不想深究,到最後隻是沉默的點頭。


    “嗯,我都聽你的。”


    斐言之……


    斐言之看著平日裏一身刺的人難得的聽話,心髒有些酸澀。


    秦妄從來都是勇敢的,無畏的。


    可現在……卻脆弱成這個樣子。


    他知道自己沒資格去說什麽,從前的秦妄不懂愛人先愛己,謀愛先謀人。


    現在的他學會了保留,學會了給自己留下後路保護自己,他應該高興才對。


    可還是忍不住心疼,忍不住生氣。


    這世界萬物皆瞬息萬變,誰能保證自己的愛永不褪色,首先保護自己永遠是正確的,他也是希望的。但不應該是現在這樣的。


    斐言之抱著人,喉嚨發哽:


    “秦妄,你知道我看到你生死不知的時候在想什麽嗎?”


    秦妄沒說話。


    卻忍不住一瞬間收緊了手臂,啞著聲音道:


    “斐言之,對不起,我錯了。”


    斐言之沉默著仰頭自嘲的笑著:“你沒錯的,秦妄。”


    隨後他抬手撩起對方的衣擺,順著腰線摸了進去,被衣服遮蓋住的腰線驚人的漂亮,像是蠱惑一般,讓人控製不住。


    斐言之卻沒有過多的停留,他冰涼的手指抵在對方心口,低聲述說著:“是我有病。


    從你把我從汙水裏撈了出來的那一刻起,就發病了。”


    沉默了五六秒鍾他才不得不承認:


    “秦妄,我沒辦法保護好你的。”


    “無論任何時候,我都希望你以自己的利益作為首要準則。包括在對待我這件事上,保護好自己是你這一生唯一一件需要自己做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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