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婆子說了許多,說是聊天,更多的卻是她一個人的獨白,訴訴叨叨的。


    可能年紀大的人都有這習慣吧,往昔雖苦,卻還是喜歡回憶……


    墨染就靜靜聽著,沒有發表自個的意見,她知道,這個時候隻當一個安靜的聽客就好。


    對於花婆子,墨染以前了解的不多。


    畢竟才下鄉一個月,她又不怎麽和村裏人來往,又怎麽會知道,花婆子原來這麽的勇,竟然生下了八個女兒,不是說生女兒不好,而是,生八個孩子也太多了吧!


    農村生活條件是啥樣的,下鄉一個月了,墨染還是知道的。


    這裏窮,很窮,非常窮。


    村裏人隻能看天吃飯,收成不好可能會餓死,就算收成好了,餓肚子也是常有的事。


    現如今都這麽窮了,在戰爭年代,那日子隻會更苦……


    在這樣糟糕的大環境下,花婆子還能順利把八個女兒都養大了,期間的不容易可想而知。


    花婆子就算沒有詳說裏麵的艱辛,墨染還是能想象得到的。


    所以看向花婆子的眼神裏,帶上了一絲敬佩。


    這是一個樸實的,偉大的母親……


    “那時的日子是真的很不好過,可我也熬過來了,女兒都大了,生活也越來越有盼頭了……”


    花婆子陷入了回憶,說這些話時眼神都是放空的。


    “她們都結婚生子了,生活也越來越好了,就是可惜了小花,唉,當時我就該給她也選個莊稼漢子的~”


    她八個女兒,這小閨女小花長得是最像她的。


    當然,是容貌很像,性子卻不怎麽像。


    花婆子自認自個是個潑辣的性子,沒人敢欺負,當然,除了她那死去的婆婆,畢竟有孝道壓著,她再潑辣也是吃了許多的虧。


    花寡婦的性子隨了她爹花堅強,有些綿軟,就是老實過頭了,啥話都喜歡憋在心裏,容易被人欺負,也容易想不開……


    花婆子說到花寡婦時,眼中的心疼都要溢出來了。


    另外七個女兒如今都家庭幸福美滿,有兒有女的,大的那幾個連孫字輩都有了。


    她們在婆家過得還算不錯,日子都越來越好了。


    婆婆不搓磨兒媳婦,丈夫體貼疼媳婦,這些在花婆子看來就是很不錯的日子了。


    她挑的那些女婿家裏雖然窮是窮了點,可他們都是踏實肯幹的莊稼漢子,對她的女兒也好,還時不時的陪著女兒回來紅旗村看老兩口。


    選女婿時,花婆子堅信一個道理,這年頭,哪家不窮的,隻要一家人願意勁往一處使,好日子遲早會有的……


    她以為,她這一生算圓滿了,雖然沒有兒子。


    八個女兒都大了,都有了幸福美滿的家庭,可意外就出在小閨女身上。


    小閨女自個看中了隔壁村一個當兵的,當兵的家裏條件還不錯,花婆子打聽過,確定那家人人品還算可以,這才點頭同意她嫁過去的。


    嫁過去果然過上了好日子~


    花婆子本以為,八個閨女中,小閨女會是最幸福的一個,畢竟婆家不但富裕,人品也好,這樣的好人家打燈籠都難找。


    可惜啊,那男人是個短命的,才結婚沒幾年就去了,連個種都沒留下……


    花婆子雖然陷入回憶,理智卻還是在的。


    有些話她隻敢在心裏想想卻沒敢說出來,就怕讓一旁的小閨女傷心難過。


    “那幾個丫頭也是傻的,結婚後,日子還窮著呢就老拿東西給我們,我可不能要,我和花老頭還能動還能養活自己,她們顧好自個的小家就好了……”


    花婆子說到女兒女婿孝順時,眼角眉梢都是帶著笑的,眼中因為小閨女的悲傷散了一丟丟。


    “如今是和平年代,隻要肯幹,肯吃苦,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日子果真越來越有盼頭了,嗬嗬~”


    說到開心時,花婆子自個傻樂笑了起來。


    花寡婦也和墨染一樣,隻靜靜聽著花婆子在那東扯一句,西扯一堆的,有些無奈,卻又不好出聲打擾。


    這些話,花寡婦不是第一次聽了,老母親就這癖好,吃飽了就喜歡叨叨過往幾句。


    老母親以前有多苦,她其實都知道。


    如今母親年紀大了,一身毛病,她作為女兒隻能順著點。


    不就是喜歡叨叨幾句嗎,她聽著就好,耳朵起繭子也無妨,就是有些難為墨知青了,她會不會覺得煩啊!


    這樣想著,她偷偷看了墨染好幾眼,見她神色沒有不耐,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尋思著,該不該做一次壞人,打斷老母親的回憶……


    她可是知道,老母親這些話起了頭,一時半會可是停不下來的。


    花寡婦怎麽想的沒人知道,屋裏,隻有花婆子說話的聲音。


    “以前那些嘲笑我沒有兒子的老娘們,如今可不敢笑我了,她們都羨慕我把女兒養得好,孝順呢,嗬嗬……”


    “她們還累死累活的幫兒子養兒子呢,我就輕鬆多了,隻養活自個和老頭子就好……”


    “別以為她們偷偷羨慕我我不知道,總是在我麵前說酸話,說什麽花家因為我生了八個閨女就斷後了,笑話,女兒就不是後啦,我八個閨女還不是留著一半花家的血脈,那些人腦子都有問題,隻覺得兒子才是後,哼~”


    說到村裏某些長舌婦,花婆子頭上的白發都快要炸開一樣,花寡婦在一邊暗暗扶額。


    我滴親娘耶,這腦子太活躍了,話題亂蹦都沒個過度的。


    院子裏,花堅強旱煙抽了一口又一口,很是愜意。


    他耳朵不怎麽好,還不知道,自家老伴嘴癮又犯了,拉著墨染說起了她養八個女兒的豐功偉績,還聊起了村裏的那群長舌婦。


    屋裏。


    花婆子還在叨叨的說著。


    “那群嘴碎婆子最讓人討厭了,總是喜歡管閑事,她們自個家裏的一畝三分地都還沒管明白呢,還總是對別人家的事指手劃腳的。”


    “我家小花才二十出頭,再找個人家有什麽錯,她們就是嫉妒我,怕我再找到一個孝順的好女婿~”


    “都說一個女婿半個兒,她們就是羨慕嫉妒我,還以為我不知道呢!”


    “……”


    一旁的花寡婦嘴角開始抽搐了,她尷尬的想鑽地縫。


    我滴親娘啊,咋就扯到為她找婆家這事了。


    偷偷往某個方向看了一眼,對上男人不舍,又自責的眼神,花寡婦觸電般立馬收回目光。


    她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麽,最後還是啥也沒說。


    花婆子可不知道,她那死去的小女婿就飄在不遠處,正目光複雜看著她呢!


    說著說著,她有些心疼的看了自家小閨女一眼,頓了頓,才又來了一句。


    “我家小花還這麽年輕,再找婆家哪錯啦!”


    孩子都沒一個,不再找一個,老了可咋辦……


    花婆子就是擔心,她和老伴花堅強都沒了,小閨女一個人會孤單………


    花寡婦似乎也知道花婆子是怎麽想的,沒有反駁她的話。


    墨染一個外人,更沒啥好說的了,有些話,她聽聽就好,不適合發表意見。


    對於花婆子,她越發的佩服了。


    從她的話裏,墨染沒有聽到她對八個女兒的嫌棄,更多的是心疼。


    在這個普遍重男輕女的年代,花大娘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輕賤八個女兒,這就不得不讓人佩服了。


    看著花婆子滿眼心疼看向花寡婦,墨染的心裏莫名有一點點的發酸。


    她好像,更想媽媽了。


    她的媽媽也不重男輕女,準確的來說,她的媽媽重女輕男。


    花婆子說得差不多了,暗暗擦了一把眼角,這才訕訕開口。


    “哎呦,我這人年紀大了,就是忍不住回憶過去,說得有些多了,墨知青你別介意啊!”


    墨染搖搖頭,她有什麽好介意的,全當聽了個故事。


    想著天色不早也該歇息了,墨染起身正要告辭,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了喧鬧聲。


    隱約間,聽到有人喊了一嗓子。


    “快去看看,知青點又打起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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