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維斯抬起手臂,他身上的涼意讓彥清無意識的主動靠近,他伸手抓住宙維斯的手臂,側臉貼在上麵。


    周富抬頭看了一眼,看到彥清手臂上的紅色斑點之後,無聲的鬆了口氣,重新將頭抵在地上,不敢再動。


    事到如今,彥清身上的紅色斑點已經蔓延至全身,臉頰也已經出現不甚明顯的紅點。


    這種病蔓延的極快,彥清迷迷糊糊的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然後另一隻手就想去抓自己的手臂。


    上麵帶來的癢意實在難捱,手臂都被抓紅了,再抓就要抓出血來,宙維斯按住他,“別亂動。”


    彥清想把手抽出來,可他看清宙維斯的臉後,嘶啞著聲音說著什麽。


    聲音太小,話語也毫無邏輯可言,宙維斯臉色不大好看。


    彥清像個渾身長刺的河豚,生著病還不忘生氣,他已經混亂的忘記了自己為什麽要生宙維斯的氣。


    他在這方麵固執的很,縱使如此,還迷迷糊糊的叫他滾。


    宙維斯單手抓住彥清的手腕,按住他,不讓他亂動,免得再抓胳膊。


    沒有邪神的允許,周富不敢動,他跪在地上,小聲道:“邪神大人......這個病其實是有辦法治的,隻要盡快治療,就不會有事。”


    “您可以將他交給我,我會帶他去城中醫治,等病治好了,我一定會把他送回來!”


    “我,我和他從小就認識,自然是不會害他的。”


    宙維斯緩緩看向他,周富被這無形的壓迫感影響的心跳加速,仿佛一張開嘴,心髒就會直接跳出去。


    他見皇帝都不會這麽害怕,對邪神的恐懼是刻在骨子裏的。


    也唯有大祭司這種級別的人物,才能做到和他正常對話吧。


    周富以為宙維斯會同意,於是指著遠處的海麵,“我的船就在那裏,要治療的話得盡快——”


    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的手臂被聖索用尾鰭切斷了。


    周富反應過來後,劇痛如山倒海,他痙攣著倒在地上,驚恐著張大嘴,眼睜睜的看到邪神緩緩逼近。


    他被掐著脖子生生提起,被掐的近乎窒息,臉色迅速漲紫,滿是橫肉的雙腿小幅度的掙紮。


    他真正意識到,此刻的邪神究竟有多憤怒。


    宙維斯散發著悠悠藍光的雙眸死死盯著他,周富此刻身處地獄,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能力。


    “我將他看的很好,是你們將疾病帶來。”


    “你們該死。”


    宙維斯還是曾經殘暴嗜血的邪神,隻不過是對彥清一人不同而已。


    他生生掐斷了周富的脖子,斷絕了他的一切生機。


    他將屍體隨手扔在地上,然後撕掉一塊被褥擦了擦手,才將彥清重新抱起。


    指尖劃破,他將血液滴在彥清唇邊,血液很快被吸收,彥清霎時疼的瞪大了眼睛。


    疾病帶來的痛苦成千上萬倍的瘋漲,沒人能抵抗這種痛苦,彥清一下子將自己的手臂抓出了血。


    整個過程無比痛苦,而彥清身上的紅點迅速退去,直至消失不見。


    他脫力的陷在宙維斯懷中,恍惚睜開雙眼,難以遏製的渾身抖了一下。


    在剛剛清醒後彥清下意識想打量四周環境,宙維斯捂住他的眼睛,“還難受麽?”


    聖索將周富的屍體拖走後,宙維斯才放下手。


    彥清皺眉道:“不難受......但你的血液真的很疼。”


    就像是將疾病所帶來的疼痛壓縮在這幾秒,痛的人想要暈厥。


    宙維斯:“凡事都有代價。”


    彥清推開他,聲音冷硬,“你說的對。”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宮殿,這次宙維斯沒有攔他。


    彥清踢開腳下的沙子,腳上的鞋也變得不合腳似的,他把鞋子拽下來丟掉,光腳踩在沙子上。


    煩躁的將沙粒踢散,然後站在冰涼的浪花中迫使自己清醒。


    他從未和大祭司產生過任何接觸,為什麽他會對自己下手,就像彥清從未想對王羽怎麽樣。


    為什麽別人總是對他惡意這麽大。


    彥清望著大海出神,眼珠上莫名蒙上一層霧,視線也變得模糊。


    早就對所有事情不滿,他被宙維斯一直關在屋中,像是被囚禁的鳥雀。


    很想對宙維斯發一頓脾氣,可歸根結底他現在的生活都是宙維斯給予的。


    染上這種疫病,並不是宙維斯的錯,彥清幹脆坐在被浪花衝刷著的位置。


    身上的衣物全部濕透,彥清不過才十九歲,他現在不想硬撐了,想泡在海裏,任由自己墜落至海底深處。


    他遭受的一切苦難都源自於哪裏,為什麽隻盯著他一個人不放呢。


    彥清忽然覺得很疲憊,宙維斯已經對他夠好了,他卻不能給宙維斯什麽。


    或許是宙維斯的話刺痛了他,彥清想不出自己該付出什麽代價,才配得上宙維斯對他毫無保留的愛。


    彥清深吸一口氣,顫抖著吐出,他也想像個孩子似的大哭大鬧。


    可他從小就沒人撐腰,習慣了自己扛事,這種發泄似的哭泣也不被允許。


    彥清麻木的躺在沙灘上,忽然被拽進了海裏,周身的溫度卻變得舒適,他沒有感覺到危險。


    而是陷入了一個顛倒的懷抱。


    宙維斯倒在水裏,伸手輕輕抹了下彥清的眼角,靠近吻住了他,將新鮮空氣渡了過去。


    宙維斯遮擋住透入海洋的湛藍光暈,仿佛是他在散發光亮。


    深藍色發絲垂在海中,隨著動作輕柔擺動,彥清的表情實在是看著很可憐。


    縱使他自己不這麽覺得,在宙維斯出現時,就裝做還在生氣的模樣,實際嘴角都快垂到海底了。


    彥清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他們就這麽泡在海裏,顛倒著麵對麵互相對視。


    宙維斯嘴裏忽然吐出一串氣泡,彥清愣住,又是一串氣泡咕嚕嚕的飄上去。


    這場麵著實有些滑稽,堂堂邪神倒在海裏吐泡泡。


    彥清被他逗笑了,宙維斯也勾起嘴角,破天荒的主動湊上去吻了彥清一下。


    這片海域並不深,正午時陽光能照到海底的珊瑚,宙維斯又給彥清渡了口氣。


    拉著他來到一人高的紅色珊瑚麵前,紋路非常漂亮,宙維斯一般不把海底的這些小玩意放在眼裏。


    但偶然看到一次,記得彥清喜歡,便將位置記住,此時正好哄人用得上。


    彥清果然眼睛亮亮的,指尖撫摸著珊瑚表麵。


    他在看珊瑚,而宙維斯,在靜靜注視著他。


    幾個小人魚也來湊熱鬧,他們將手裏的珊瑚塞到彥清懷裏,每個小人魚都找到了和自己尾巴顏色相同的珊瑚。


    彥清懷裏被塞滿了,宙維斯拉著他回到岸邊。


    彥清張了張嘴,好半天沒說出話,他將珊瑚放到地上,忽的埋進宙維斯懷裏。


    “......宙維斯。”聲音悶悶的。


    宙維斯拍著他的後背,“19歲在人魚族連小孩子都算不上。”


    他嗓音低沉,輕撫著彥清的後腦。


    “可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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