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淡下來,太陽被海平麵遮擋住大半,彥清躲在一塊巨大的礁石後麵,暫時還沒有人魚來找他。


    彥清低著頭,搓了搓手掌,將掌心搓熱,然後靠著礁石給自己揉腿。


    平日不出去走動,所以彥清的膚色比常人白的多。


    上好的玉石一樣光滑,很容易留下點淺紅的指印,彥清呼出口氣,看了眼手腕上的傷。


    深色結痂看起來觸目驚心,像是白紙上的黑點格外突兀,一直到現在不小心碰到還會痛。


    彥清小心翼翼的用白布條包住傷口,嘴角不自覺的抽了一下,“嘶......”


    海風將彥清額邊細碎的發絲吹起,彥清抬起手腕將礙事的長發撥到後肩,露出漂亮的側臉。


    浪花的聲音此起彼伏,彥清望著海麵,閉上眼睛,揚起頭感受海風的紋路。


    沒有喧囂聒噪的爭吵,也沒有算不完的賬本,彥清忽然生出一種少有的自由來。


    就像一片孤零零的葉子,想飄到哪就飄到哪。


    睜開眼,彥清注視著自己包的厚厚的手腕,被揉的發紅的腿。


    還是要跑,起碼在對岸還能保證自己不會受傷。


    第二日。


    彥清和其餘十多個少年被送到邪神的麵前,其他人為了活命,或是為了爭取更好的待遇,紛紛擺出了最好的姿態。


    他站起來都難,笨拙的踩到隻有巴掌大的鼓上,紅紗隨風而起,也生出些韻味來。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邪神的真麵目。


    竟如此英俊。


    周身氣息淩冽,四周的空氣仿佛都在戰栗。


    彥清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


    好凶。


    他身邊的人魚都不敢看著他的眼睛說話。


    彥清安分的收回目光,並不想和他扯上關係,他隻想找機會逃跑。


    腿越來越疼,下一刻便直接踩空,整個人狼狽的摔在地上。


    完了——


    四周霎時安靜下來,無數道目光集中在彥清身上,邪神也同樣看了過來。


    彥清手指蜷縮,大腿傳來陣陣刺痛,難捱的擴散至全身,揮之不去。


    他忽然抬起頭,直視著邪神的眼睛。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這人的膽子也太大了,就算是地位高的人魚也不敢如此直視他們的王。


    彥清猛的想起這種行為是在挑釁,便又恭敬的低下了頭。


    “你膽子不是很大嗎。”


    低沉磁性的嗓音響起,仿佛來自時空之外的低吟,衝擊著彥清的靈魂。


    彥清手指微微蜷縮,“我......”


    他殺人被發現了?


    這怎麽可能,彥清處理的很幹淨,沒有任何能指向他的痕跡。


    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事會讓邪神說出這樣的話。


    彥清少有的緊張起來,卻並沒有感到恐懼,他如實道:“他在我飯菜裏下毒,我如果不殺他,死的就是我自己。”


    聞言,宙維斯來到他身前。


    周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似乎覺得彥清會血濺當場。


    宙維斯用手指抬起彥清的下巴,這人類的長相倒是很不錯,他掃了眼彥清的雙腿。


    彥清:“腿......站不起來。”


    他身後的白尾人魚亞斯,目不轉睛的盯著這人類。


    宙維斯勾起嘴角,“在鬥獸場中活下來,王親自給你治腿。”


    彥清的眼睛瞬間亮了,“真的?”


    明明是最不經世事的年紀,卻經曆了人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到最後還願意相信。


    他能治好腿了,彥清做夢都想讓自己重新站起來。


    可他發現那群人魚都用看死物的表情看著他,彥清張了張嘴,邪神已經離去。


    遠處的人魚互相交談,零星的字眼落在彥清耳中。


    “鬥獸場......那他豈不是死定了......”


    “人類怎麽可能打得過人魚?”


    “......天真。”


    王是殘忍的,好像天生就沒有感情一樣,憑心情屠戮,不把任何生命放在眼裏。


    這人類激起了他的興趣,但無人能揣測王的想法,他們也不知道王是喜歡這個人類,還是想看人類被虐殺。


    鬥獸場是供王消遣的地方,位於偏僻海岸的一座古老建築。


    為了增添樂趣,宙維斯令人魚在陸地上廝殺。


    最終勝者可以獲得王的恩賜,可以獲得世間最強大的力量。


    人魚族群本就好戰,鬥獸場日日都在進行血腥殘暴的廝殺。


    人魚尖銳的叫聲響徹天空,彥清瞳孔顫了一下,圓形場地中央全身殘破的屍體。


    鋒利如刀的尾鰭殺傷力巨大,揮舞之間都帶著駭人的破空聲。


    彥清不想看了,卻被人魚惡劣的按著頭,“怕了?哈哈你可是要上場的!”


    觀戰的眾多人魚都看了過來,真是稀奇,這人類白白嫩嫩的,一捏就碎。


    “上場?你說這個人類?”


    “對。”


    頓時爆發出一陣哄笑,彥清被眾多人魚圍在中間,手腳胳膊都被抓著晃。


    “呦手腕還有傷呢,別上去送死了哈哈哈哈哈——”


    “站起來啊怎麽坐地上?!”


    彥清被拉著胳膊拽了起來,但很快又軟倒在地,四周安靜一瞬,他們忽然變得更加興奮。


    “瘸子!”


    尖銳的獠牙貼在彥清脖子上,“別上了,幹脆讓我現在就咬死你,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


    一股強大的威壓將彥清四周的人魚蕩開,說要咬死彥清的人魚嘴裏溢出鮮血,他不可置信的低下頭。


    胸膛被一隻沾滿鮮血的手貫穿,他的生命正在迅速流逝,“不......”


    亞斯抽出手,冷著臉將人魚的屍體隨手扔進了下方的場地內,正在清理屍體的人魚疑惑的抬起頭。


    看到他後驚恐的立即收回視線。


    “在進入鬥獸場之前,不許靠近人類。”


    亞斯垂眸看著彥清,“這是王的命令。”


    彥清從地上爬起,亞斯很意外他竟然沒有害怕,他將一把很小的匕首遞給彥清。


    “給。”


    彥清沒有猶豫,接過匕首藏在了身上。


    “你為什麽對我好?”彥清抬手擦去臉上的灰塵。


    亞斯很直白,“我想讓你做我的伴侶。”


    彥清頓了一下,他問:“你能保護我嗎?”


    亞斯:“除了王,我沒有對手。”


    彥清又問:“你有其他——”


    亞斯:“沒有,你是唯一一個。”


    彥清將身上的紅紗綁好不再亂飄,他從地上爬起,摸了下腰間的匕首。


    “好,要是能活下來,我就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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