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外樓的戲台,是萬巡州為蘇青玉撐腰搭建的。


    當時,蘇青玉在程家受辱,萬巡州不知用了什麽手段,硬逼著羞辱過蘇青玉的商人婦,在戲台上為蘇青玉獻舞,幫蘇青玉在江南商界站穩了腳步,讓蘇青玉成了江南商婦們不敢惹的存在。


    現在,知軍夫人要蘇青玉在樓外樓的戲台上,為她的女兒獻舞,那是對蘇青玉的雙重羞辱。


    謝夫人跟蘇青玉打了這麽多次交道,很清楚蘇青玉這人看著溫柔乖巧,一副認命的樣子,實則骨子裏桀驁不馴、驕傲又狂妄,從來就沒有認過命。


    看她以萬氏商行少夫人的身份去結交一眾官眷,卻從不卑躬屈膝、諂媚討好任何官眷,甚至敢與當時還是通判夫人的黃夫人正麵硬杠,就知道她從來不曾屈服過,也不曾放下自己的驕傲。


    知軍夫人此刻這般羞辱蘇青玉,謝夫人真怕蘇青玉會受不住反擊回去。


    而且……


    謝夫人看了知軍夫人一眼,眸中閃過一抹晦澀。


    蘇青玉是她帶來的人,代表的是她的臉麵。知軍夫人收下了蘇青玉的重禮,還這般羞辱蘇青玉,那也是在羞辱她。


    謝夫人暗自咬牙,準備出聲打個圓場,就看到蘇青玉麵色不變地問道:“三天後樓外樓獻舞,我應了。夫人還有別的要求嗎?”


    謝夫人怔一下,有些懷疑地看著蘇青玉。


    這般羞辱人的條件,蘇青玉居然會應?


    知軍夫人眼神晦暗地看著蘇青玉,心裏暗道一聲可惜,麵上卻是笑得和氣,“你是雲姐姐帶來的人,我得給雲姐姐麵子。隻需要三天後,在樓外樓為我女兒獻上一舞,解了我女兒的心結,我就讓人放了你夫君。”


    做人就得認命,她的雲姐姐學不會認命,在她麵前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那就別怪她不幫忙,看著謝大人去死了。


    蘇青玉比她的雲姐姐可聰明太多了,難怪宋家最後還是應了她與宋景安的婚事。


    隻可惜,蘇青玉和她的雲姐姐一樣命不好,好好的青雲之路硬是沒有握住。


    “夫人什麽時候能放了我夫君?”蘇青玉又問。


    “當然是三天後了。”她夫君雖是知軍,掌著江南的兵權,但她夫君是文官不是武將,並不擅治軍領兵。軍中的事務多仰仗劉將軍,劉將軍要關萬巡州幾天,這麵子就是她夫君也得給。


    作為一個商婦,蘇青玉很清楚,她沒有資格與朝廷二品大員的夫人談判。


    沉默片刻後,蘇青玉問:“這三天,我夫君的安全可以得到保證嗎?”


    軍方的人拿萬巡州,肯定不是因為萬巡州與知軍的兒子起衝突。想要他們現在放人,幾乎沒有可能。


    知軍夫人嗤笑,端起一旁的茶杯,輕蔑地打量著蘇青玉,“你在跟我談條件?”


    蘇青玉搖頭,“夫人,我隻是希望我夫君,能得到應得的教訓罷了。”不,她不是談條件,她是威脅,“朝廷有律,嚴禁官員狎妓。我夫君不懂事,在青樓與人起衝突,受些苦也是應該的。”


    知軍夫人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她指著蘇青玉,溫柔的麵容透著猙獰,“你……”一介小小商人婦,居然敢威脅她!


    蘇青玉笑容不變,再次問道:“夫人,我夫君這三天的安全,能得到保證嗎?”


    朝廷有令,官員不許狎妓、士子舉人也不可以。她的丈夫萬巡州是商人,出入青樓、在青樓與人打架不會影響前途,知軍夫人的兒子就不同了。


    二品大員的兒子,再不濟也會出仕為官,在青樓與人大打出手,於知軍夫人的兒子而言是汙點。沒人較真就罷了,要有人較真,她兒子的名聲必會受損。


    這點損傷沒有辦法,威脅知軍夫人現在就放了萬巡州,但足夠讓萬巡州過得好一點。


    三天,她等得起,她相信萬巡州也等得起。


    “妹妹,這孩子也是擔心自家夫君,你就體諒她一二。”謝夫人看知軍夫人氣得臉扭曲,卻不敢發怒,頓時心情大好。


    “姐姐開了口,我自是要給姐姐這個麵子。”知軍夫人一甩衣袖收回手,皮笑肉不笑地開口,“這三天,你夫君會好吃好喝,不受一點皮肉之苦!”


    “多謝夫人。”蘇青玉起身,朝知軍夫人盈盈一拜,“三日後,我在樓外樓恭候夫人與小姐大駕光臨。”


    “到時候,我也去湊個熱鬧。”謝夫人也站了起來,朝知軍夫人笑了笑,而後與蘇青玉一同離開。


    知軍夫人給她帶來的人難堪,就是給她難堪。


    她夫君確實官職不如知軍,這這江南風雨欲來,知軍這位置穩不穩的,誰也不知道。


    她陪同夫君來杭州赴任,她遲遲不來找知軍夫人,不來拜會她這個上官夫人,除了自己放不下外、拉不下臉來討好昔日的小跟班外,她夫君的提醒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她夫君說:“朝廷官員不豐,聖上要動江南,我們要與江南舊派係保持距離,免得牽扯進去。”


    她這人不聰明,但知道夫妻一體。


    她夫君交代的事,哪怕她不喜歡也會做麽。


    一如她夫君當初交代她,在人前提攜蘇青玉,她不喜歡蘇青玉,但她還是做了。


    ——


    “三日後,你真的要去樓外樓的戲台,為知軍夫人的女兒獻舞?”上了馬車,謝夫人才問蘇青玉。


    蘇青玉沉默片刻,低著頭,雙手死死地拽著裙擺,語帶哽咽,“我得救我夫君。”


    “你夫君他……”謝夫人很想說,你夫君他就是一個沒用的紈絝、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救他做什麽。


    可看蘇青玉一臉難過的樣子,謝夫人硬生生地改口了,“我再去找你謝叔說一說,他先前很欣賞你夫君。”現在雖然不欣賞了,但看在蘇青玉、看在蘇青玉背後的皇城司的麵子上,她夫君應該會幫忙打聽一二。


    到底是她讓蘇青玉,送出那般貴重的禮,她總得把此事辦好。


    蘇青玉搖了搖頭,“不能再麻煩大人了,知軍夫人她在江南,她看我不順眼,要收拾我不過是抬抬手的事,總得要讓知軍夫人把這口氣給出了。”


    謝夫人輕歎了一聲,“讓她出這口氣也好,她自己高嫁占了便宜,便一心盼著女兒嫁入高門大戶。她女兒嫁的那戶人家表麵看著光鮮,內裏一團汙糟。”


    蘇青玉當年擋了知軍夫人女兒的高嫁之路,現在知軍夫人的女兒過得不好,知軍夫人肯定是要,把這筆賬記在蘇青玉身上。


    不是這一次,也會有下一次。


    隻要蘇青玉人在江南,知軍夫人要收拾她,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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