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回自己的餐盤後,薑唯一便埋頭吃自己的飯。


    她打算把賀禹州當空氣。


    然而事實上,賀禹州並不是空氣,他見她安安靜靜地扒著白米飯,又把她的餐盤拿開。


    複又拿來自己帶過來的米飯打包盒,揭開來,擺在她的麵前,“食堂裏的米飯,好多都是昨天剩飯。這是我自己的農場培育出來的有機大米,新鮮煲的米飯,吃起來有一股甜香味,你嚐嚐。”


    說著,又往她的米飯裏,夾了一塊香煎深海雪魚。


    那魚肉嫩得很,稍稍一夾就容易碎掉,賀禹州用手接著,這才才夾到她的碗裏,“魚也是二十分鍾前,剛煎的,趁熱。”


    想起來,薑唯一和賀禹州在一起吃飯,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以前總是盼著,能和他一起畢業,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一日三餐。


    今天他能放下自己的事情,過來陪她吃飯,她反而高興不起來了。


    更是有心理負擔。


    她看著那些精美的打包盒,精致的菜,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再抬頭時,滿眼無可奈何,“賀禹州,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們真的不合適。就像你的身份地位就要配上這種精致的大米,精致的菜色,而我隨便一頓快餐,一碗泡麵就能解決溫飽。我們根本就不合適。你能不能別這樣了……”


    最後的尾音,帶著些許排斥。


    也帶著些許堅決和冷漠。


    賀禹州臉上的笑意,緩緩消散。


    額緊輕輕一崩時,胸口的窒悶感如潮水漫延。


    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他也沉沉地歎了一口氣,“唯一,我們倆就不能好好的坐在一起,吃一頓飯嗎?”


    是她不給他在一起吃飯的機會嗎?


    她給的機會還多嗎?


    在她已經堅持不下去,抽身到了另一個男人的身邊後,他才知道還有她的存在。


    這些,她都不想跟他再爭辯和討論了。


    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不能!”


    對。


    就是不能。


    現在她的身邊已經有雲驍了。


    重中之重的事情,是著手給雲驍紮針治病。


    等他好起來,他們就將領證結婚,然後生兒育女,這些都將提上日程。


    所以她的語氣中明顯的帶著堅定與冷漠,然後端著自己的餐盤,準備離開醫院的食堂。


    一隻大掌拉住她的胳膊。


    隨即,賀禹州就這麽拽著她起了身。


    高大挺拔的身影,氣勢壓人,眼裏也帶著怒意,但更多的是痛楚,“薑唯一,你不是不喜歡吃我們家精致的飯菜,你是更喜歡去吃雲驍家的吧。”


    得知她已經搬去了雲家,這就和雲驍住在了一起,賀禹州有種被搶了老婆的隱忍和憤怒。


    薑唯一明明是他的。


    這些年他那麽努力地擺脫賀家的控製和威脅,就是為了能夠自由地站在她的麵前,跟她在一起。


    她卻抽身走向了另一個男人的身邊。


    命運對他太殘忍了。


    賀禹州痛心地看著她,“你是喜歡上雲驍了?”


    酸澀痛楚的語氣,讓薑唯一好是無語,“賀……”


    “你就喜歡一個廢物?”話還沒說完,賀禹州便打斷她的話,開始對雲驍嘲諷起來。


    這可讓薑唯一不同意,她皺起眉頭來,生氣極了,“賀禹州,你要這樣攻擊我男朋友,別怪我跟你翻臉了。你能不能有點道德和格局?”


    就連一旁的洛醫生,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把薑唯一從賀禹州的手裏邊拉過來,鬆開後,護在身後,嚴肅地瞪著賀禹州,“姓賀的,你能不能別糾纏唯一,她好不容易脫離苦海。難道你就不能大大方方在祝福她?”


    洛醫生這張臉,讓賀禹州有些熟悉。


    想起來了,那會兒薑唯一追求他的時候,他看薑唯一的眼神就不對勁,“你是唯一大學裏,那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師哥?我和唯一的事情,關你什麽事?還是到現在為止,你還想癩蛤蟆吃天鵝肉?”


    “我……”洛醫生噎了一下。


    那段大學裏的回憶被勾起來,但當時他還沒來得及表白,唯一身邊就已經有人了,他根本沒有機會。


    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他光明正大道,“我現在對唯一沒那種想法了,而且我也成家有自己有家庭,和唯一隻是朋友。總之,唯一不願意見到你,就請你別糾纏她,她現在是有男朋友的人。她不是單身。”


    如果不是已經成家有孩子了,洛醫生肯定會揍這個賀禹州一頓。


    哪怕打不過也要打。


    但他現在不僅是薑唯一的師哥和朋友同事,更是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爸,所以身肩著責任,不能惹事。


    要不然,他的拳頭早伺候在賀禹州的臉上了。


    狗男人說的就是他這類的。


    他把薑唯一護在身後,“唯一,你先走,這裏交給我。”


    醫院食堂,因為賀禹州鬧的這一出,早就引來了一些人的圍觀和議論。


    前些日子,因為方緣鬧的那件事情,薑唯一便已經成了醫院裏的風雲人物。


    她不想再暴露自己的私事和私人感情,所以和洛醫生說了聲謝謝後,匆匆忙忙便要走。


    賀禹州哪裏同意她離開。


    他直接越過洛醫生,再次拽住了薑唯一。


    也是在同一時間,洛醫生將他攔住,兩人撕扯之間,賀禹州把洛醫生摔開。


    這時的洛醫生不能再忍了,他撈起袖子來,趁賀禹州不注意,給了他一拳。


    “姓賀的,你不要再糾纏唯一。”


    連薑唯一也驚了一下。


    這件事情把洛醫生給牽扯進來,她很內疚。


    依著賀禹州的性子,不得和洛醫生打起來?


    到時候再鬧到嫂子那裏去,她就成了罪人了,畢竟人家洛醫生是有家室的人了。


    她衝上去,擋在就要還手的賀禹州麵前,“賀禹州,你能不能不這樣?要怎樣,你才能不鬧事?”


    身後的洛醫生最討厭賀禹州這種渣男。


    該負責人的時候消失不見。


    不該出現的時候又來糾纏。


    他撈著袖子,憤怒道,“唯一,跟這種人沒什麽好說的,你讓開,今天我要狠狠教訓他一頓。你放心,你嫂子不會怪罪的。她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她也知道我以前暗戀過你,我對她什麽事情都很坦誠,她不會多想。今天你就把我當成是你的哥哥,我非要替你出這口惡氣。”


    就在洛醫生繼續撈起袖子,要和賀禹州幹架,而賀禹州也不甘示弱的同時,食堂裏大步走來了一個。


    那是雲驍。


    他直接擋在洛醫生和薑唯一的麵前,把他們和賀禹州隔開來。


    雲驍先是看了看薑唯一,確定她沒事後,這才放心。


    和薑唯一四目相對的時候,他什麽也沒說,可是薑唯一卻明顯地看得出來,他是有些內疚,內疚他自己來晚了。


    兩人就這麽眼神交流著,她也用安慰的眼神寬慰他,似乎是在說:她沒事。


    這樣的眼神交流,落在賀禹州的眼裏,隻叫一個嫉妒。


    他們什麽時候,變得如此默契了。


    憤怒時,賀禹州緊緊握起了拳頭,心中怒氣無處發泄。


    這十年他像一台輪軸轉的機器一樣,沒日沒夜的拚命,這才擺脫了賀家人的控製和威脅,終於能夠自己決定自己的人生和感情婚姻了,薑唯一卻成了雲驍的女朋友。


    而雲驍和厲寒,還曾是他兒時的救贖。


    那個時候他是賀家的私生子,如果不是他有著驚人的智商,就連賀家家主,也就是他的親生父親也不待見他,也是任由賀家那些所謂的家生子各種辱罵他欺淩他。


    他從小沒有任何選擇的機會,不能選擇出生,不能選擇讀什麽學校,不能選擇穿什麽衣服,不能選擇做什麽行業,不能選擇跟誰談戀愛,不能選擇未來……


    那個時候被賀家的人欺負,雲驍和厲寒是站在他這邊,幫他的。


    所以他們曾經是好兄弟。


    但此時此刻,他的好兄弟正牽著他最心愛的女人的手。


    如果說,賀禹州曾經的世界全是至黑至暗的,那麽薑唯一和雲驍厲寒兩兄弟,則是照進他生命裏的兩道光。


    現如今,厲寒與他疏遠。


    薑唯一和雲驍更是即將結婚在一起。


    他沒有辦法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


    他看著薑唯一。


    悲情與痛苦在他眼眸裏流露出來,“唯一,我說了,今天我就隻是想和你好好吃一頓飯。”


    回應賀禹州的,是牽著薑唯一的雲驍,“賀禹州,如果你想吃飯,改天我和唯一請你,我做東。現在唯一是我女朋友,我們不久後即將結婚,請你尊重我尊重她,不要再單獨見她,更不要做她不願意的事情。否則我可能真的要好好教訓教訓你。”


    這語氣客客氣氣,也親疏立見。


    他不再拿賀禹州當兄弟了。


    甚至帶著帶著告誡之意。


    他急匆匆地和厲寒告別,就是收到消息,賀禹州這個男人又來糾纏薑唯一了。


    原本在薑唯一身邊安排了人,是想著怕方緣報複。


    沒想到,來惹麻煩的人竟然是賀禹州。


    上次他還不是薑唯一男朋友的時候,他已經和賀禹州打了一架。


    今天看來,避免不了的。


    “雲驍。”身後的薑唯一,輕輕地拉了拉他的手,“我們不理他就好了,我們走。”


    “沒事,有些話今天務必說清楚。”雲驍把她的手扣在掌心裏,回頭衝她溫柔一笑。


    這笑容裏,帶著安撫的力量。


    要她放心。


    可她哪裏能夠放心。


    他若是和賀禹州在食堂裏打起來,多多少少都會受些傷。


    上一次兩人打過架,誰都不輸。


    她向雲驍保證道,“我以後不見他就是了。”


    雲驍真是拿她無可奈何。


    明明是他來糾纏她。


    她就是這般善良。


    “你不需要用這般保證的口吻跟我說話。你有你的自由,你見誰,你跟誰在一起吃飯,我都不會不開心。我也相信你是個很有分寸的人。我隻是不想你再陷入過去的痛苦之中。”


    這溫溫和和的語氣,不僅帶著善解人意,還帶著太多的安撫力量。


    薑唯一瞬間沒那麽難過了。


    眼眸間不經意地露出欣慰和幸福的笑意來。


    可就是這抹笑意,刺痛了在場的賀禹州。


    他不願意他的心上人,用這種溫柔幸福的笑容,去看著別的男人,憤怒之意逐漸加深,連握緊的拳頭也憤怒到幾近爆發。


    賀禹州這樣的情緒,被雲驍盡收眼底。


    可他還是撫了撫薑唯一的額頭,輕聲細語道,“乖,你先和洛醫生去別的地方等我,我和賀禹州單獨聊聊。”


    “我跟你有什麽好聊的?”


    一隻拳頭揮過來。


    賀禹州想到搶走自己女人的人,竟然是自己曾經最好的兄弟。


    一口怒氣在心中壓製不住。


    理智也全然不顧了。


    但賀禹州揮出去的拳頭,卻被雲驍給用力捏住了,“賀禹州,非要這樣劍拔弩張?你給不了唯一幸福,你還不允許別人給她幸福?”


    賀禹州沉浸在嫉妒與憤怒之中,沒有任何好臉色,“你就能給她幸福,憑你,一個失去性功能的男人?”


    他的這般隱私,是方緣傳出去的。


    方緣就是要上流社會的所有人都知曉,他失去了性功能,才能趕走所有接近雲驍的女人,那樣讓她回到雲驍身邊更加事半功倍。


    這消息剛剛流傳出去的時候,雲驍表麵上積極樂觀,但心裏是極至的悲觀主意,看什麽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但薑唯一決定真正和他在一起後,他把那個鎖在陰暗角落裏,不想麵對的自己給拎到了陽光之下。


    他決定要正麵麵對一切的嘲諷,一切的冷言冷語。


    包括賀禹州此時此刻的挖苦。


    這會兒他長臂一抬,大大方方地攬著薑唯一的肩,大大方方地回應道,“我隻是暫時病了,不是原本就不行。我的女朋友是醫生,而且得到了一個很厲害的中醫大師的指導,她準備親自每晚替我紮針治療。等我治好了,我們就結婚生孩子。我怎麽就不能給唯一幸福了?”


    “是。”這個時候,懷裏的薑唯一看了他一眼,然後也大大方方地望向賀禹州,“雲驍肯定能好起來。然後我們就結婚生子。所以,賀禹州,你清醒一點吧。我們的事情早就過去了。”


    這字字句句,無疑是更加加深了賀禹州心中的嫉妒和痛楚。


    他站在被許多人圍觀議論的嘈雜之處,卻聽不見任何聲音,看不見任何人,眼裏隻有堅定地站在雲驍身邊的薑唯一,“唯一,我曾經告訴過你,你是我至黑至暗的人生當中,射進來的一束光。你不能離開我,這對我來說太殘忍了。”


    當賀禹州的偏執和憤怒變成了痛苦與哀求,塵封往事又湧入腦海。


    這句話,薑唯一怎麽可能忘記。


    當時她問他,他樣樣優秀,人生怎麽就至黑至暗了。


    他什麽也沒回答,不提他的家人,不提他的一切。


    那個時候,她好想走近他,更加地了解他,直至現在都沒有了解透。


    心狠下來,她堅定地應了一聲,“賀禹州,你就當你這生命中的這束光,已經消失了吧。”


    當天晚上。


    雲驍九點多去醫院接薑唯一的時候,卻怎麽也打不通她的電話了。


    他有些著急。


    找了好大一圈都聯係不到薑唯一後,最後隻能把電話打到薑楠那裏去。


    薑楠正在洗澡。


    電話是厲寒接的,雲驍直接問,“薑楠,唯一有跟你聯係嗎,我聯係不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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