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唯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把雲驍給拉過來。


    也不知道自己又為什麽,會說雲驍是自己的男朋友。


    在她介紹完,望向雲驍時,雲驍也朝她望過來,那疑惑的目光似是在問:你確定要以這樣的方式,來刺激賀禹州?


    其實,薑唯一並不是為了要刺激賀禹州。


    她隻是等的太累了,十年的時間賀禹州連句分手的話也不說,說消失就消失。


    即使是三年前,他向厲寒和薑楠打聽過自己的下落,也從來沒有找過她。


    她不能讓這個男人知道,她傻傻地等了他十年,太不值得的。


    她用乞求的目光,望向雲驍,那小眼神似乎在說:拜托了,幫幫我!


    雲驍正要說什麽,賀禹州看著他們二人,淡淡道,“唯一,你過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說著,根本不經過薑唯一的同意,便拉著她的手,硬將她從雲驍麵前拽過來,然後拉著她走遠了十幾步。


    “你幹什麽?”薑唯一的手腕被拽著,根本掙紮不了。


    直至賀禹州停下來,他仍舊緊抓著薑唯一的手腕,絲毫沒有鬆手之意,“唯一,我回來了。十年前我不辭而別,是我不對。但這十年的時間我從來沒有找過別的女人。我們結婚吧!”


    賀禹州又重複了一遍,“唯一,我們結婚吧。”


    這句話太突然了!


    薑唯一根本來反應不過來。


    她無法揣測賀禹州到底是什麽意思。


    一個說消失就消失,連聲招呼都不打的男人,離開十年之後突然說要跟她結婚?


    莫不是她聽錯了。


    她用疑惑的目光仰望著這個足足比她高出一個頭的男人。


    從始至終,她一直是用這樣仰望的目光,看著他。


    在學校的時候,他樣樣出眾,她仰望他的才華,仰望他的一切。


    現在,她依然用仰望的目光,看著他。


    但他和大學時的那個賀禹州不一樣了,他周身都散發著上位者的氣息,反倒讓薑唯一覺得自己和他簡直是雲泥之別。


    這時她才想起來,她連他是蓉城餐飲巨頭賀家的私生子,是個有錢的富二代這件事情,她都從不知情。


    她從不知道他的家世,他的背景,他的親人,他的一切,隻知道他叫賀禹州。


    所以在她車禍昏迷之前,不管她怎麽打探他的下落,她都打探不到關於他的任何消息。


    明明她就站在賀禹州的麵前。


    可是她卻覺得她跟他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離她好遙遠!


    她下意識地甩開了,緊緊抓著她手腕的那隻手:


    “賀禹州,我問你,三年前我車禍住院,你已經向厲寒和薑楠打探到了我的下落,對嗎?”


    賀禹州並不會撒謊,“是。”


    她痛心地問,“十年前,你可以一聲不吭,連句分手也懶得說就離開我。但是三年前你既然回了蓉城,又通過厲寒找到了我,卻為什麽不肯與我見一麵?”


    賀禹州到底知不知道,她這些年守著這棟城市,找著他,等著他,日子過得有多痛苦?


    身邊並不是沒有追求者。


    隻是為了他,她拒絕了所有的人。


    十年啊,她在他杳無音信的情況下,等了他十年啊。


    賀禹州解釋,“唯一,其實知道你在住院後,我去醫院找過你。我就在你的病房外麵,但是當時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處理,我……”


    “賀禹州,什麽也不用說了。”薑唯一比了一個打住的手勢。


    當時他都來到她的病房外麵,卻不進去。


    還能有什麽更重要的事情?


    事情再重要,就不能進去看她一眼嗎?


    那個時候,她從薑楠那裏知得,賀禹州在打探她的下落,並且知道她在醫院裏麵做康複治療時,她其實每天都會盼著賀禹州去醫院裏找她。


    但她又怕賀禹州去找她。


    因為她在昏迷期間時,她的頭發剃掉了,而且因為疾病變得臉色蠟黃,消瘦虛弱,變醜了,她怕賀禹州看到她的醜樣子。


    所以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她會照鏡子,會化妝,會戴假發。


    但昏迷醒來後在醫院裏做了三個月的康複治療,呆了三個月的時間,賀禹州卻從來沒有出現過。


    “我對你來說,到底是不如一個電話重要。”


    一個電話,就把他叫走了。


    她算什麽?


    賀禹州的臉色冷下來,“唯一,別鬧了。這十年的時間你在等我,我知道。我也從沒有找過別的女人,你在我心裏怎麽就不重要了?”


    如果她不重要,他就不會在得知她要相親時,把那麽重要的遠程會議給取消掉,親自跑這一趟。


    其實,他早就準備好了婚戒。


    在他回蓉城,知道她一直單身,一直在等他時,他早已買好了婚戒。


    準備見到她,就跟她求婚,就兌現當初的諾言,娶她為妻的。


    隻是回蓉城的這三年時間,他又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給耽誤了。


    從西裝褲袋裏,掏出那枚放在盒子裏的戒指時,他拉起了薑唯一的手,“唯一,我們錯過了十年的時間,別再蹉跎了。我們結婚吧。明天早上九點鍾,我們一起去民政局。”


    戒指就要套進薑唯一左手的無名指裏,她卻把手抽了回來,“賀禹州,你說走就走,說回來就回來,說要結婚就結婚。你把我當什麽了?我甚至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我在你眼裏算什麽?”


    回應薑唯一的,是賀禹州的沉默。


    他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一個男人以事業為重,有什麽錯?”


    “那你跟你的事業去過吧。”薑唯一胸口鈍痛得厲害,眼淚嘩嘩嘩地落下來。


    她抹了一把淚,忍著心痛轉身朝雲驍走去。


    身後的男人再次用力拽住她的手腕,想把她拉回去。


    她卻頭也不回地掙紮著。


    十年的時間,哪怕是跟她說一句,讓她等她。


    就算不露麵,電話裏說一聲,總可以吧。


    隻要他說一句,她也不至於這麽難過痛苦。


    有時候,她還會擔驚受怕,怕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麽意外。


    她每天都過得很不安寧。


    “放手。”她背對著賀禹州,不願再說什麽。


    這時,雲驍大步走過來,拉住了賀禹州的胳膊,“薑小姐讓你放手,你沒聽見嗎?”


    賀禹州是雲驍的老朋友了。


    但這個男人的心思特別深,旁人猜不到透他。


    當年賀家為了爭奪財產,發生了許多變故,賀禹州是整個賀家最為心狠手辣的那個人,他把利益看得太重要了。


    雲驍知道,如果薑唯一回到賀禹州的身邊,不會幸福的。


    “放手!”雲驍捏著賀禹州的手臂,緊緊用力。


    明明承受著巨痛,可賀禹州絲毫不鬆手,“雲驍,這是我和唯一之間的事情,與你無關。”


    “你沒聽她說,我是她現在的男朋友嗎?”雲驍冷冷地警告著賀禹州,“放手!”


    回應雲驍的,是賀禹州的一聲冷笑。


    即便被雲驍捏得骨頭都在疼,但賀禹州依然麵不改色,“剛剛你稱呼她為薑小姐?”


    這是哪門子的男朋友?


    賀禹州胸有成竹道,“唯一的心裏裝的全是我,他是不會看別的男人一眼的。雲驍,該放手的人是你。”


    別說是薑唯一的心裏有氣。


    就連雲驍也是一樣的。


    這個男人怎麽就這般自以為是?


    薑唯一和賀禹州的事情,雲驍多多少少聽厲寒說起過。


    他知道當年賀禹州一聲不吭消失不見,薑唯一在蓉城等了他七年又三年。


    難道薑唯一就活該這麽一句交待也沒有,就等他十年嗎?


    忽然,一個拳頭落在賀禹州的右眼。


    接著,又是一拳。


    賀禹州迎麵接住了雲驍揮來的第二拳時,終於是鬆開了薑唯一。


    也是在這個時候,薑唯一上前阻攔著就要打起來的二人。


    “你們倆別打了。”


    但這兩個男人,哪裏是薑唯一說勸就能勸住的?


    在薑唯一被賀禹州無意間揮開時,兩個男人扭打在了一起。


    看到薑唯一被揮開後,退了兩步摔在了地上,雲驍一時分了神,就要去扶薑唯一時又被賀禹州逮住了機會拎起了他的衣領,往他的臉上狠狠地揍了一拳。


    即使是如此,雲驍依舊沒在意。


    他用力揮開了賀禹州,大步朝薑唯一走過去,趕緊彎腰將她從地上扶起來,“薑小姐,你沒事吧?”


    這個時候,賀禹州也湊上來,就要扶住薑唯一的手臂時,卻被薑唯一狠狠瞪了一眼,“我不需要你來扶!”


    她在賀禹州的眼裏,到底算什麽?


    呼之既來,揮之既去嗎?


    “賀禹州,十年前你不辭而別的時候,我們之間就徹底結束了。”


    “我們之間就這樣吧,以後別聯係了。”


    她其實早就該清醒了。


    或許賀禹州確實是愛她的,隻是他的愛並不多。


    他可以如此忽略她的存在,忽略她的感受,就算以後真的跟他結婚在一起了,日子也不會好過。


    剛剛摔倒在地時,她的腰要被摔斷了似的。


    她揉了揉腰,邁起小碎步,“雲驍,我們走吧。”


    見她走路有些困難,雲驍趕緊上前扶住她,“你沒事吧?”


    搖搖頭後,薑唯一往電梯口走去,頭也不回。


    身後的賀禹州沒有追。


    他看見雲驍攙扶著薑唯一離開時的背影,意識開始覺醒。


    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對薑唯一的愛有多麽強烈,否則就不會十年的時間不找別的任何一個女人。


    人真的是一種奇怪的生物。


    薑唯一身邊沒有異性陪伴的時候,賀禹州絲毫不會慌張。


    他似乎是篤定了,薑唯一會喜歡他一輩子,隻要他揮一揮手,她就會乖巧地走到他的身邊。


    不管他去到多遠的地方,不管人有多忙,不管他有沒有陪在她身邊,她都會永遠等著他。


    她的心隻屬於他一人。


    任何人她都不會多看一眼。


    就像當初上大學時一樣,她明明長得那樣漂亮,那樣多的追求者,可是她的眼裏隻有對她不冷不熱的他。


    薑唯一是永遠也不會離開他的。


    可是這一刻,看到雲驍和薑唯一相親,看到雲驍扶著薑唯一進了電梯,賀禹州的心又慌又亂。


    在電梯門快要關上的時候,他慌忙地衝過去,兩隻手扒住隻差一條縫隙就合上的電梯門。


    電梯門因為受到阻力,又緩緩打開。


    賀禹州便站在電梯口,看著裏麵神色落寞的薑唯一,發自肺腑道:


    “唯一,我知道,一直以來都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對不起!”


    “但是,你真的舍得放棄你堅持了這麽多年的感情嗎?”


    “我們之間沒有誤會,沒有第三者,心裏都裝著彼此,難道真的要就此錯過嗎?”


    “明天早上九點,我在民政局等你。”


    回應賀禹州的,是薑唯一的一臉陰沉。


    她什麽也不答,連著按了好幾下電梯關門鍵。


    電梯門緩緩合上的時候,賀禹州沒有再阻擋,但他在電梯門外又特意誠懇地補充了一句,“唯一,不管明天早你去不去民政局,我都會提前在那裏等你。”


    這句話剛剛說完,電梯門也緩緩合上了。


    然後,一層一層往下。


    電梯裏隻有雲驍和薑唯一二人。


    雲驍瞧著薑唯一心事沉重的樣子,沒有打擾她的思緒。


    直至走出電梯,來到停車場,拉開了車門,雲驍才出了聲,“上車吧,我送你回家。”


    這時的薑唯一才反應過來。


    剛剛不是在電梯裏嗎?


    這又是在哪裏?


    她朝四處望了望,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已經跟著雲驍來到了停車場。


    已是深秋。


    夜裏的風有些寒涼。


    她趕緊把手上的外套穿上,“不用了,我自己開了車過來的。”


    “上車吧。”雲驍扶著她的手臂,將她往車子裏紳士地推了推,“厲寒和薑楠吩咐過的,要我安全地把你送回家。你這個樣子,一會兒開車很難專注。要是出個什麽意外,我可擔當不起。”


    可能確實是心事重重,薑唯一竟然鬼使神差地坐上了雲驍的車子。


    知道她心情不好,雲驍加了她的微信,要了她的地址,這一路送她回去的路上都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但他時不時地看一看她的狀況。


    她就那麽一直靠在車窗上,眼神空洞無神地盯著外麵的風景,一直沉思著什麽。


    到了她家小區門口。


    物業不讓雲驍的車子進去,他隻好把車子停在小區門口的路邊上。


    薑唯一仍舊陷入自己的沉思中,並沒有發覺已經到小區門口了。


    車子停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已經到了嗎,這麽快?”


    雲驍開口時,答得風馬牛不相及,“明天你會去民政局,和賀禹州領證嗎?”


    薑唯一沒有回答。


    這樣的沉默,讓雲驍猜出些什麽來。


    她定是猶豫不決的。


    如果她能夠幹脆利落一些,也不至於等一個男人等了十年,也沒有下定決心要和過去告別。


    這樣的女孩子,對愛情的執著程度可想而知。


    這種執著,雲驍深有體會。


    他和薑唯一是同類人。


    他和方緣從小青梅竹馬,他也是衝著一生一世去疼愛方緣的,可是後來方緣和他堂哥搞在了一起。


    即使是被最親最愛的人背叛了,他也是一樣的,依舊放不下過去的那段感情,無法重新開始新的征程。


    所以方緣從國外回來,在酒吧裏遇到了混混,他還是去幫她解圍。


    也是那一次,他開車送方緣回家,出了車禍,傷及命根子。


    成了一個不能人道的廢物。


    薑唯一的心境,雲驍太清楚,太理解了。


    她沒回答他,便是心中糾結著,放不下。


    他握著方向盤,看著小區外的一排燈光。


    深秋的夜色霧氣太重了,即使有那麽多的路燈,視線外依舊是一片朦朧,根本看不清前方。


    就像他們倆的未來一樣,沒有方向。


    這個時候,雲驍才發覺,他和薑唯一竟然命運相同。


    同是天涯淪落人!


    其實,雲驍也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但他希望薑唯一能夠有自己的方向。


    因為她和他不同,她還可以幸福起來。


    而他,那裏斷裂,縫了那麽多針,除了正常的泌尿功能恢複了以外,他其實就是一個不能人道的太監。


    和太監有什麽區別呢?


    他是那麽一個渴望得到愛情,渴望成家,渴望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男人,成了一個廢物了,人生還有什麽希望?


    沒希望了!


    雖然內心一片苦楚,但他還是安慰和鼓勵著薑唯一,“薑小姐,人活一世不容易,遵從自己的內心而活。如果你還深深愛著賀禹州,就試著去修複這段感情。但是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賀禹州這個人我了解,他可以為了自身的利益放棄一切。如果你和他在一起,他也不會把你放在第一位。女孩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你一定要想清楚了再做決定。如果還想和他在一起,就要忍受他經常的忽略和輕視。但如果不想和他在一起了,就要快刀斬亂麻,幹脆一點。”


    “雲先生,謝謝你!”他說的話,她都懂,但是做決定是很難的。


    雲驍故作嚴肅,“剛才不是還叫我名字?我們算是朋友了吧?以後直接叫我名字。”


    薑唯一露出笑容來,“那你也別叫我薑小姐了。”


    雲驍也輕輕一笑,“好!”


    看著薑唯一下了車,走進小區,雲驍給厲寒發了一條微信:賀禹州是你叫去酒店的吧?


    這會兒,厲寒可是沒有功夫回複雲驍的微信。


    厲初堯一整天沒有見到他和薑楠了,這會兒正纏著爸爸媽媽和他一起做遊戲。


    有時候,厲初堯確實是像個小大人一樣獨立懂事。


    但有時候,又特別喜歡粘著爸爸媽媽。


    畢竟還是一個三歲多的孩子。


    遊戲做完了,厲初堯很開心,但他覺得還不夠。


    一雙小眼神滿是乞求地望著厲寒,道,“爸爸,今天晚上可不可以把媽媽借給我一天?我想和媽媽一起睡。”


    “不行,老婆不外借。”厲寒故作嚴肅狀。


    聞言,厲初堯不開心地嘟起了小嘴,“雖然媽媽是你的老婆,可是她也是我的媽媽啊。”


    厲寒故意又說,“那你長大後,你的老婆要借給別人嗎?”


    厲初堯搖了搖小的腦袋。


    “那不就對了,我的老婆也不外借。”厲寒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明天還要去幼兒園,快睡了吧。”


    雖然小家夥有些不情不願的,但是還是乖乖地躺下去了,“爸爸媽媽晚安!”


    “晚安!”薑楠彎下腰來,在厲初堯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這才給他關了燈,和厲寒一起回了主臥。


    主臥的門剛剛關過去,薑楠便被厲寒摟住了纖細的腰枝。


    很快,滾燙的熱吻落下來。


    她卻伸手擋住了,“厲寒,別那麽著急,我還要給唯一打個電話問問情況呢。”


    這三年,厲寒熬過了一個又一個寂寞又孤獨的夜晚。


    現在她好不容易回到他的身邊,他哪裏能夠那麽容易饒過她?


    “厲寒,等一等,我還要打個電話。”


    他哪管她的訴求。


    熱血方剛的高大軀體,將她壁咚在門後麵,很快與她鼻息相纏。


    在她掙紮時,他仿佛是要用盡畢生的力氣一般,將她緊緊箍住,吻到她的耳畔時,他輕聲軟語,“楠楠,今天晚上,你的心裏可不可以隻有我一個人,不要想著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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