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先是離得近的闊太太們開了口,接著其他的老頭、老太也跟著起哄:“就是,就是,不能讓老胡專美於前。你們要是厚此薄彼,我們可不答應!”一時間,整個大廳像炸開了鍋一樣,吵嚷聲不斷。在休息區、各診室的人們聽到這喧鬧聲,紛紛好奇地出來圍觀,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原本安靜有序的醫館大廳變得嘈雜不堪,人們的呼喊聲、議論聲交織在一起。


    大廳經理可不敢讓事態這樣發展下去,他的額頭冒出了冷汗,心中十分清楚,萬一出個什麽事,自己這份報酬優厚的工作就幹到頭了。於是他連忙提高聲音應道:“各位請安靜。我會盡快向上級匯報,一有消息就馬上通知大家。”當下也顧不上胡雲忠麵前的紙箱了,連忙快步朝著總經理辦公室走去,腳步匆匆,神色緊張。


    隨後,胡雲忠一邊與周圍的富太太們閑聊著,一邊實在按捺不住心中對黃魚鯗的喜愛,再次打開紙箱,取出黃魚鯗準備再欣賞一下這珍貴的食材。等他取出黃魚鯗的時候,目光卻被箱內的其他物事所吸引。


    其實箱內的其他東西也並非什麽珍貴之物,也就是一些紅棗桂圓之類的幹果。然而,引起他注意的是這些東西的包裝方式。這些幹果用的都是油紙包,一個個規規整整地排在箱子內部,從表麵上完全看不出裏麵裝的是什麽。但也正是這些包裝,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他記憶的大門,把他帶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


    胡雲忠的祖父在舊社會時是某個商行的夥計,小時候他常常看著祖父用這樣的手法包裝商品。那時候,祖父粗糙的雙手在油紙間靈活地穿梭,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韻律。如今,這樣的包裝重現眼前,而祖父卻早已故去,那些和祖父一起度過的溫馨時光再也回不來了。


    想到這裏,他的興致也淡了,默默地將東西放回箱內,轉身在休息區找個位置坐了下來,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落寞。而本來與他閑聊的闊太太們卻一時麵麵相覷,不明白這人為何突然變得意興闌珊,剛才還熱情高漲,現在卻像霜打的茄子一般。


    那大廳經理行動迅速,他一路小跑,先去找到了總經理何詩恒 ,將事情的始末簡要而清晰地闡明,又將胡雲忠及眾人的需求詳細匯報了一遍。他的語速很快,生怕耽誤一點時間。


    何詩恒聽後,皺了皺眉頭,雙手抱胸,思索片刻後說道:“這客人們的要求不能輕易忽視。但這畢竟是大老板發的福利,我們也不好擅自做主。這樣吧,我向總公司請示一下,看看是否還有存貨,能否出售。至於員工那邊我們不去管,他們是否願意轉讓隨他們的個人意願。”他的語氣沉穩,試圖在滿足客人需求和遵循公司規定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


    而胡雲忠在休息區,一邊品嚐著醫館提供的茶水,一邊靜靜地等待著消息的到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期待,又夾雜著些許不安,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如願以償地得到那珍貴的黃魚鯗。


    收到何詩恒傳來的消息時,周衝不禁愕然,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他怎麽也沒想到,原本隻是不經意間為員工準備的中秋節福利,竟然會引出這般意想不到的局麵。


    自己在準備員工中秋禮物時,在其中加入黃魚鯗,當時真的隻是一個心血來潮的想法,隻是單純地想讓大家嚐嚐鮮罷了,並未經過深思熟慮。可如今看來,這個舉動似乎有些草率了。這些黃魚鯗價值不菲,送這樣高價值的東西作為福利,他開始擔心會不會產生一些負麵的影響。但是,要他把已經發下去的東西再收回來,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他可拉不下這個臉,也做不出這種讓員工寒心的行為。


    況且,這次在民國位麵,他一共收購了近兩萬斤規格在每條兩斤以上的黃魚鯗。當時的收購價格也隻是比鮮魚貴了一多半而已,相對來說,所花費的代價可以說是微乎其微。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考慮,他都不會去做那種收回福利這種沒品的事情。


    對於藥膳月餅,周衝其實早有開發計劃,隻是這段時間公司上下所有人都忙得暈頭轉向,根本無暇開啟這個新的項目。他原本打算中秋過後,讓李雅著手找人創辦一家專門的公司來運營。沒想到現在這個意外情況出現了,這看似是個機會,但實際操作起來卻困難重重。


    月餅不同於黃魚鯗,它是即食食品。如果隻是作為公司內部福利,隻要保證安全衛生,就不會有人說三道四。可一旦要將其作為流通商品推向市場,那就需要有衛生許可證,這是必不可少的。要是沒有這個證件,一旦遭人舉報,那可就會惹出天大的麻煩。


    而且,即便現在立刻去收購一家食品企業,時間上也根本來不及。況且這種剛起步的食品企業,規模一般都比較小,在短期內基本不要指望能盈利,這對於公司來說是得不償失的,周衝可不會因小失大,給自己找麻煩。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在民國位麵,仁心糕餅店的產能實在是有限。盡管已經擴招了不少人手,甚至實行了三班倒的作業模式,人停機器不停,還租用了糕餅店隔壁的房屋,臨時搭建了幾個烘焙爐。要知道,這樣超負荷使用烘焙爐,會讓它們的壽命大大縮短,可能連一年都撐不過去,但為了增加產量,也顧不上這麽多了。即便如此,在滿足周衝這邊的需求後,剩下可供糕餅店出售的產量隻有不到三分之一。


    仁心糕餅店的月餅有兩個版本。一種是供內部使用的,這種月餅不加糖,而是以蜂蜜為甜味劑,周衝用來送禮和自己食用的就是這種。另一種則是以白糖為甜味劑,又分為高糖和普通兩類進行生產,通過月餅上的花紋來區分。


    啟明星商行自家有優質的白砂糖出售,所以仁心糕餅店的月餅在用糖方麵絕對不會讓顧客失望。周衝曾經嚐過高糖月餅,那味道對他來說實在是太甜了,入口齁甜,讓他有些難以接受。但奇怪的是,這種月餅卻是賣得最好的。因為貧苦人家買回去後,會把月餅切成小塊,讓孩子每次吃一點,既能滿足在中秋節吃月餅的傳統意頭,又能省下買糖塊的錢。


    至於會員們對黃魚鯗的需求,這對周衝來說倒是來得正是時候。他手上有好幾個貿易公司,其中有兩三家的經營範圍就涉及農副產品銷售,所以在銷售資質方麵是沒有問題的。


    於是,周衝把自己的決定和緣由詳細地告知了何詩恒,月餅因為衛生許可證的問題暫時不能出售,黃魚鯗可以限量銷售,數量定在兩百條左右,稍微多一些也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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