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這邊確定了以英國公張輔為征夷大將軍,安遠侯柳升為征夷副將,又以工部尚書兼太子詹事黃福為軍務參讚,總督軍餉的調度。


    這三位也算是老搭檔了,早在大明第一次征討安南,張輔便是主將之一(另一個是朱能),而柳升當時為麾下別將,黃福依舊總督軍糧調度。


    如今,陰差陽錯之下,因為林煜小課堂的一句閑言,這三人又湊到了一起。


    對安遠侯柳升而言,這算是好事。


    沒有張輔,他不出兩年半就得戰死交趾。


    ……


    一望無際的長江江麵,一支懸掛軍旗的船隊,剛從應天府溯流而過。


    時節已經到了深冬,天也已開始下雪,但雪並不大。


    “英國公凝視江麵,可是在擔憂交趾局勢?”


    黃福穿著件棉衣,來至旗艦甲板,對著正在眺望江麵的張輔問道。


    張輔回過頭來笑道:“黃老尚書有此一問,是您也在憂心交趾局勢吧?”


    黃福被點破了心思,卻有些笑不出來,麵露擔憂道:“交趾黎利降而複叛,交趾都督方政雖小節有虧(喜好貪汙),但其軍務能力本官卻是知曉,連他都大敗,那黎利怕是當真已經成了氣候,英國公當小心為妙啊!”


    張輔聽到這裏,也收斂了笑容,說道:“黃尚書,您知道我這次為何會急於出兵,並且隻向陛下要了神機營嗎?”


    黃福一聽,同樣也有疑惑。


    他們這次南下幾乎都沒怎麽準備,隻帶了神機營,連糧草都沒準備多少,路途都是走運河水路。


    這才不到半月,就已經快到鄱陽湖。


    照這個速度,預計用不到一個月,恰好明年年初,應該就能抵達廣西。


    張輔揮手指向南方,說道:“交趾其地多蚊蟲瘴癘,而且全年都燥熱無比,北方人去了交趾,很容易就會因水土不服而生病。”


    黃福輕輕點頭,他在交趾做了好多年布政使兼按察使,那裏的濕熱瘴癘確實凶險難熬。


    張輔接著說:“而現在正值冬季,交趾瘴癘不生,所謂兵貴神速。”


    “而且,那叛賊黎利看似聲勢浩大,但其進展太過迅猛,同樣會根基不穩,所以我此番出征,隻帶當初隨我一同征討過交趾的神機營將士,還有部分隨從的圍子手營。”


    “這些人早年隨我征討過交趾,更能夠適應當地的濕熱氣候,對交趾叛軍也無懼意。”


    “我們現在就出發,最遲明年初就能抵達交趾,交趾的叛軍立足未穩,也難以預料。”


    “屆時出其不意之下,交趾必定克複。”


    聽到張輔有如此信心,黃福憂慮懸著的心,總算稍稍安下。


    “既然國公有此信心,那本官便放心了,本官會在交州府為國公盡力總督軍餉調度,絕不會有分毫延誤。”


    張輔聞言卻是搖頭:“黃尚書,您怕是不能在交州為我調度軍餉了。”


    黃福皺眉:“這是為何?國公難道是不信任本官,認為本官會延誤軍餉,還是插手軍務?若是如此,那國公盡可放心,本官可立軍令狀,絕不延誤軍事,軍務同樣也不會有半分插手。”


    張輔被黃福的保證給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解釋道:“黃尚書,我的意思是,您去不了交州府,因為我們這次不會去交州府,而是去廉州。”


    廉州?去廉州幹嘛?


    廉州在廣西南部,他們是要去交趾平叛,去廣西南部的廉州做什麽?


    等等,不對,廉州也不是到不了交趾,隻是要走海路……


    黃福一瞬間好像意識到了什麽。


    張輔臉上依舊帶著笑意:“我們這次不去交州,而是去廉州,我們直接走海路,去抄了那黎利的老巢。”


    張輔被後世戲稱為大明的“救火”大隊長,足可見其軍務能力。


    在另一個時空,往後再推一年,漢王起兵叛亂之時。


    張輔直接奏道:“朱高煦素來軟弱無能,請給臣二萬兵馬,定擒拿朱高煦獻給陛下。”


    給張輔兩萬兵馬,他就能生擒朱高煦,更何況現在剛剛複叛沒幾月的黎利。


    小卡拉米罷了!


    ……


    交趾。


    榮昌伯陳智與都督方政雖然暫時罷手言和,但說到底也隻是害怕一個人背鍋會背不住。


    兩人麵對黎利在南方的軍勢,膽怯而不敢戰,隻敢沿著江口在西都、清化兩地布防。


    黎利沒有明軍的幹擾,在這段時間先後奪取了瓊林、芙蒥二縣,又接著進兵九真州。


    九真土知州懾於黎利軍威,遂即不戰而降。


    黎利命大將丁禮駐防九真州,並在此經略軍糧物資,擴充募兵,準備接下來同時進攻清化與乂安。


    為什麽要打這兩座城市?


    因為清化、乂安所屬的蘭江、馬江流域,是安南的主要產糧區(紅河三角洲還要四百年),同樣也是安南丁朝、前黎朝的國都所在。


    就連後黎朝開國王,即現在的黎利,他的老家也是在清化府。


    奪取了清化、乂安,黎利的腳跟才算是真正站穩了,還能通過乂安、清化來勾連南北。


    ……


    “大將軍,前方便是蘭江入海口了。”作為副將的安遠侯柳升伸手指向前方說道。


    張輔看過去,臉上並未多少驚訝。


    他們這一路南下急行,沿路基本都是坐船,用不了一月就到了廉州。


    在廉州亮出皇帝欽賜征夷大將軍印,還有黃福負責宣旨,廉州知府不敢阻攔,隻得配合征調商船民船從軍,並調度軍糧輜重補給。


    張輔就地整合廉州衛所,並募集僮族(壯族)土司兵入軍,隨即南下渡海直奔乂安。


    至今不過寥寥數日……


    張輔對蘭江不好奇,但旁邊的黃福卻是有些激動:“來人,快給本官速速取些酒來!”


    張輔委婉勸道:“黃尚書,馬上便要到蘭江,這軍中不宜飲酒……”


    黃福搖頭:“國公誤會,本官不是自己要喝,而是要祭奠先賢。”


    柳升疑惑:“祭奠先賢?”


    黃福正色道:“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初唐王子安,便是在此遇到風浪永眠的。”


    張輔雖是武臣,但他喜歡交結文士,常常請假,率領眾勳臣到國子監聽講。


    對於王勃的大名,他自然有所耳聞。


    張輔點點頭:“既是先賢在此長眠,那我等便也拜祭一番!”


    黃福、張輔加上柳升,三人各自一杯酒灑入海中,戰前遙祭王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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