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二十二年,天子崩於榆木川。


    皇太子朱高熾繼承大統,旋即大赦天下。


    當然,這與已經在天牢住了兩個半月的林煜沒啥關係。


    誰讓他是“造反謀逆”,要誅九族的。


    林煜雖然名字有點古風,但卻是個穿越者,天曉得為啥係統能綁定了他,還把他送到了六百年前的大明朝。


    而且,這坑爹係統除了開局給他加了個“通曉古今”的buff後,就再也沒鳥過他。


    倒也不是完全不理他,隻是給他丟了個任務。


    這就要說到他魂穿的原身了,不僅便宜親爹喜歡寵妾滅妻,親娘也被氣死,又有一堆庶出的兄弟想著法子,要謀奪他的長子地位和家產。


    這個倒黴的“林煜”就在父兄後媽的輪番壓力下,在某天失足落水,一病不起安詳離世。


    之後的事情就簡單了,係統的任務就是要他改變原身的淒慘結局,再盡可能靠著係統buff在這個時代做大做強,等到死後就能帶著所有成就回到原來世界,享受富貴人生。


    說白了,宅鬥升級流唄!


    可能還得加點大國崛起。


    這不巧了?


    林煜最討厭這種宅鬥動腦了,他隻相信大力出奇跡,給原身報仇而已,整那麽複雜幹嘛?


    林煜所在的林家,也就是潁州太和縣裏的二流豪強,就算在縣城裏頭也做不到隻手遮天。


    林煜當天穿越,第二天就帶著紙筆,跑去縣衙門口寫反詩,順帶敲鳴冤鼓,喊縣令出來看他的反詩工不工整。


    林家人都傻了,他們還在玩宅鬥,有人直接掀桌子不玩了。


    林家喜提九族消消樂,縣令老爺喜提大功一件,林煜也成功報仇了,皆大歡喜!


    ……


    天牢。


    “算算時間,秋後問斬的話,咱大概還有不到一個月……嘖,看來是趕不上洪熙元年了。不過無所謂了,這古代要啥沒啥,誰愛來誰來。”


    林煜背靠天牢裏的草堆床,懶洋洋的望著天牢鐵窗透進的光線,陰暗中透著絲絲森寒,真不愧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京城天牢啊!


    這已經算不錯了,得虧他來的早,錦衣衛詔獄雖有,但還沒有完全形成(正統年間才有定製)。


    否則,像他這種涉嫌謀逆,高低得進詔獄裏頭爽爽。


    “林先生,您今日怎這麽早就起了?”


    林煜昏昏欲睡,突然就被身後草堆裏的獄友吵醒。


    這個獄友並不是他家裏人,而是這個月才新關進來,人家姓餘,還是個禦史來著,長的倒是一副剛正不阿,一看就是個清湯……青天大老爺的麵相。


    據說是因為在朝堂上當眾噴了新君,才被皇帝下旨拉到天牢裏好生反省反省。


    林煜卻是還不知道,這個所謂的餘姓禦史,正是大名鼎鼎的於謙於少保。


    隻不過,現在的於少保尚未發跡,因為人剛直,而又直言敢諫,被還是太子時期的朱高熾發覺賞識。


    先安在了禦史言官裏頭雕琢打磨,好等著後麵再慢慢提拔大用。


    林煜隨口說道:“睡不著,這天牢也沒個供水係統,好久沒洗澡了都……還有,我說老餘啊!咱倆年紀也差不多,你甚至還大咱好幾歲,不用天天喊咱先生吧?”


    於謙卻起身,頗為鄭重道:“學無前後,達者為先。林先生才學過人,見識廣博,當得起先生二字!”


    “隨你便。”


    林煜擺擺手。


    “話說,昨日咱們講到哪裏了?”


    “陛下要遷都南京。”


    於謙立馬端正其身,一點沒擺什麽官老爺架子,活脫脫一副求學若渴的模樣。


    “對,就是遷都……”林煜點頭,忽地問道:“說起來,皇帝要遷都南京,關老餘你什麽事?還連累在這天牢裏,跟咱這個誅九族的謀逆大罪做獄友,你就不怕死嗎?”


    於謙卻說:“太祖高皇帝設禦史言官,為的便是監察百官,勸諫君王,豈能因一死而畏之不敢言?”


    林煜嘴角一扯:“這卻是實話,不過老餘啊!在講課之前,咱還是想先問問,你為何那麽反對遷都南京?”


    於謙心中已有腹稿,當即不假思索道:“北京為我大明國門,又是長城邊防重鎮。先帝耗資巨萬也要遷都北京,為的便是能夠借此統合南北錢糧軍力,構築抵禦草原蒙古諸部的防線。


    如今新皇新登大寶,便想要遷都南京,這不僅是要讓先帝二十年的苦心經營,全都付之一炬,更是要致整個長城邊防於不顧。戶部尚書夏原吉之流,皆為國賊,盡不知東晉、南宋之禍乎?”


    “東晉、南宋,說的好!”


    林煜微微一笑,起身伸了個懶腰,又將草堆拾掇拾掇,擺出了一個草墊子,這才盤膝坐下,說道:“隻是,老餘你這話聽著對,但卻不全對,或者說,你隻說對了一半。”


    “隻說對一半?”


    “對,你說的這些啊!實際都是從軍事邊防的角度在考量,可是你忘了,一個國家除了軍事,更多的還是政治、財政、民力……以及最重要的河工。”


    林煜每說一句,就會從草堆裏找出一顆石頭子兒,往地上一擺。


    “政治、財政、民力……還有河工?”


    於謙看的眉頭緊鎖,對眼前的林先生才學,他從剛進來當天就已經見識過,也還因此暗歎,如此人才卻身陷天牢,犯的還是不可赦的謀逆大罪。


    若非自己也身陷牢獄,說不得還得找皇帝,為林煜求個情,看其中是否另有隱情,哪怕判個流放也好過直接殺頭,為國朝錯失一人才。


    於謙沉吟片刻,說道:“先生說的河工,應該是指漕工吧?的確,先帝為國家計,遷都北京,讓這大運河上有了十萬遭工,也有了維係北京物資糧儲的漕運河路。


    每年漕運對國朝而言都是耗資甚巨,陛下想過要遷都南京,一大半緣由也是在此。可北京為我大明北疆國門,若陛下帶頭南遷,無疑是在告訴天下人這北方今後不會再動兵戈。如今漠北韃靼阿魯台部雖臣服我大明,可誰知數十年後會如何?”


    林煜搖頭:“不用等幾十年,二十年就差不多了……不對不對,你說的還是漕運,是大運河的問題。這個待會再說,我問的是河工,是北方九曲的那條滔滔黃河。”


    啊?


    黃河?


    遷都南京跟黃河有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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