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媽媽很瞧不上自家太太這副做派,卻又不敢表露分毫,隻得將這份鄙夷藏在心裏,思索著開口。


    “太太,我家那口子倒說了,老爺為陳家辛辛苦苦,這麽多年不敢絲毫懈怠,也不敢往自家多拿一毫一厘,給太太和大姑娘留下來的這點東西還是老爺用自己的體己做生意賺的呢……”


    “他有個屁的體己!”胡太太張口就罵,“他身上哪一樣不是我陳家給的!要是沒有我陳家,他還是個窮光蛋,怎麽配讓人叫他一聲老爺?”


    管事媽媽一聲不吭,等胡太太罵夠了,才問胡太太想要何時辦茶會。


    “家裏就這麽大點地方,我們又是才回來,現在辦的話,上哪兒辦去!這豈不是丟我們家的臉麵!那些人又該如何看待蕊兒!你也是跟著我這麽長時間的老人了,這點眼力勁兒都沒有!”


    管事媽媽隻幹笑著一聲不吭。


    胡太太罵夠了,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手頭上沒有產業,隻有胡老爺留下來的這幢宅子和一點錢,別的什麽都沒有。


    胡老爺一死,自家女兒尚且還能去選秀,陳家的人還對她客氣幾分。


    可現在上頭不選秀了,她又找不到辦法弄來繡品去巴結敬國公府老夫人,陳家人就把她們娘兒幾個趕了出來。


    她想要嫁妝,兩個嫂嫂卻死活不給,說當初肯叫胡老爺打理陳家的生意,就是給她的嫁妝。


    胡太太氣不過,就去找自家親爹評理,親爹卻裝聾作啞。


    胡太太這才寒了心,領著家人來到了秀水鎮。


    如今她身邊也就這麽幾個得用的人,她若是再把管事媽媽給罵得離了心,就沒人可用了。


    胡太太便趕緊堆起笑容,哄著那管事媽媽,道:“瞧我,這也是氣糊塗了,隨口抱怨了兩句,你可別放在心上,如今我身邊得用的也就這麽幾個人,我不跟你們抱怨,又叫我去跟誰訴苦呢?”


    管事媽媽隻是笑了兩聲沒說話。


    胡太太自己抱怨夠了,才又開口:“咱們家就這麽大點地方,連個園子都沒有,若要請客吃飯,就隻能在廳堂裏,這怎麽能行?這不是叫人笑話蕊兒麽?”


    “你留神瞧著,鎮子上或者縣城裏有沒有那樣肯出賃別院園子的人家,咱們出錢賃一個一兩天,叫蕊兒把那幾個姐兒請到縣城裏的園子玩去。”


    “她們都是小鎮子上的姑娘,沒見過世麵,請她們去園子裏吃茶賞花,她們必定會高看蕊兒,以後就會奉承巴結蕊兒,我也就不用發愁蕊兒被人欺負了。”


    管事媽媽一一應承,又開始詢問胡太太,要辦多大規模的茶會,統共要花多少錢,該如何寫請柬等等。


    主仆兩個低聲商議著,誰也沒注意到,一個人影趴在門後,聽她們說話說了半天,直聽到如何寫請柬之後,人影才悄然離去,進了後頭院子的小樓裏。


    蓮房正戰戰兢兢跪在天井處,看到人影走進來,連忙喊了一聲大姑娘。


    “滾遠些!”


    胡夢蕊低聲罵了兩句,眼睛一瞪,好好一個俏生生的姑娘家就變成了一個母夜叉。


    “你跟了我娘這麽久,竟然還是一個這麽沒出息的!那賈山桃算是個什麽東西!竟叫你怕成這樣?她敢不收你送的點心,你就該提著籃子砸到她頭上才是,沒出息的狗奴才,叫你辦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蓮房是胡太太的大丫頭,以前府裏的人,誰見了不得喊她一聲蓮房姑娘,哪裏受過這樣的氣,一時之間,就哭得收不住了。


    胡夢蕊嫌棄她煩,便越發動了火氣:“你還有臉哭!再哭,我就把你賣了!你可別以為我是在說笑,如今我爹沒了,我娘又是一個懦弱沒主見的,家裏弟弟還小,眼下這個家中自然是我說了算,我說要把你賣了,難道我娘還會因為你一個奴才駁了我的麵子嗎?”


    蓮房就嚇得直哆嗦。


    她不敢再哭,連忙捂住嘴巴,一個勁兒地給胡夢蕊磕頭求饒。


    直到額頭磕破了一層油皮,胡夢蕊才冷哼一聲,瞪了蓮房一眼:“起來吧,看見你就晦氣!”


    蓮房趕忙爬起來,也不敢去摸額頭,也不敢喊疼,隻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低垂著頭不敢說話。


    胡夢蕊吃了一塊點心,就越發煩躁,把手裏的點心重重砸向了蓮房。


    “這是什麽鬼東西!這是給人吃的麽?你竟敢拿這樣的東西來糊弄我!”


    蓮房又趕忙跪下來:“大姑娘,這是廚房裏新做的,奴婢不敢拿外頭亂七八糟的東西來給大姑娘吃,大姑娘明鑒啊!”


    胡夢蕊盯著蓮房額頭上的那塊破了肚油皮冷笑了兩聲。


    “一會兒你若是敢這麽著去見我娘,叫我娘看出了破綻,你該怎麽答話啊?”


    蓮房低垂著頭想了想,才戰戰兢兢地道:“告、告訴夫人,這是我不小心磕著了?”


    胡夢蕊不耐煩地歎了一口氣。


    “真是蠢貨!撒謊都不會!你不會告訴我娘,這是那賈山桃打的?”


    蓮房嚇了一跳,慌忙擺手:“大姑娘,這可使不得啊!剛剛奴婢回來的時候,太太和奴婢說過話,那會兒奴婢頭上可沒有這塊傷,現在再去跟太太告狀,恐怕太太不會信。”


    胡夢蕊越發不耐煩了:“你就跟我娘說,那賈山桃打了你,剛剛隻覺得疼,現在回屋一瞧,那傷口泛了出來,不就得了?我娘怎會因為這種小事刨根問底,你隻需糊弄過去就是,引得我娘對那賈山桃心生厭惡最好。”


    胡夢蕊雖然是個女兒身,但從小可是被嬌養著長大的。


    胡老爺把她寵得跟鳳凰蛋似的,她要天上的月亮,胡老爺不敢給她天上的星星。


    陳家人那會也很給胡老爺麵子,對胡夢蕊都很寵愛,胡夢蕊就越發嬌蠻。


    忽然之間胡老爺沒了,陳家人也一夜之間翻了臉,小姑娘便受不了了。


    乍一聽說她娘在一個小鎮子上被一個村婦駁回了麵子,心裏早就恨死山桃了。


    忽聽前頭有人喊了一聲,兩個人都驚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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