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呀,這就不裝了?


    山桃差點沒忍住笑,她還以為賈秀蓮轉了性子呢,原來還是裝不了兩日。


    “那咋辦啊,大姐,我可真不知道你會出這事。”


    山桃剛說完話,賈秀蓮那仿若釘子一樣的眼神就看了過來。


    “錯了,錯了……”


    山桃微怔:“什麽錯了?”


    她心裏發毛,總覺得賈秀蓮這眼神好像要把她給吃了。


    要不是車上有張家姐弟,趕車的又是金亮,山桃能立即跳車就跑。


    她跟賈秀蓮打架,曆來就不是賈秀蓮的對手。


    叫她單獨跟賈秀蓮在一起,山桃還真的不敢。


    “我當初……我不該嫁給徐光宗的,”賈秀蓮苦笑了兩聲,“從一開始就錯了,我不應該拋下孫時安這門親事,巴巴兒地跑去嫁給徐光宗,導致現在什麽都錯了,連這副觀音像繡完的時間和買的人都錯了。”


    山桃聽明白了。


    還以為賈秀蓮悔過了呢,原來是在想自己哪一步走錯了路。


    張春蘭可不知道前因後果,一聽賈秀蓮說嫁給徐光宗是個錯,立刻就冷笑:“早就告訴過你,叫你不要嫁給官人,你非不聽,如今知道錯了?現在也不遲,我勸你這回回去,就趕緊跟官人和離,一切還能從頭開始。”


    “閉嘴!”


    賈秀蓮惡狠狠地瞪了張春蘭一眼。


    “你以為我跟官人和離了,你就能上位成為徐家的大娘子了?做夢去吧!你一個賤籍,哪裏能配得上官人?何況,沒了我,你和你肚子裏的這個孽種就等著餓死吧!”


    山桃低頭抿嘴,賈秀蓮想得很清楚嘛。


    她現在在徐家,就是個掙錢的老媽子。


    要是再不想法子賺錢,徐光宗才不會給她好臉色呢。


    把張春蘭罵了一頓,賈秀蓮反倒舒緩了這口氣,對著山桃又和顏悅色起來:“山桃,你再仔細想想,家中還有沒有略微大件兒的繡品,實在是不行的話,你把你那件嫁衣給我也成。”


    山桃實在是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賈秀蓮到底有沒有腦子,胡太太要觀音像是為了巴結那位貴人老夫人的,沒找到觀音像,卻給一個老夫人送了一件嫁衣,這不是罵人嗎。


    山桃家裏倒是有些繡品,但都以小件兒居多,譬如小桌屏之類的。


    有個大件兒的屏風是雙麵繡,上頭繡了各色小貓,賈秀蓮興許是忘了,因賈秀蓮沒提,山桃也就不會多嘴。


    還有一架屏風,繡了仕女簪花,因是山桃從學做針線那會兒就開始繡的,隔的日子太長,賈秀蓮怕是也忘記了。


    也對,賈秀蓮小時候隻顧著欺負山桃了,山桃屋裏都有些啥,每日裏都在做什麽,賈秀蓮才不在乎呢。


    估摸著賈秀蓮知道的,就是一幅觀音像而已。


    山桃還繡了什麽東西,她一概不知。


    “你翻什麽白眼啊,”賈秀蓮忍不住推了山桃一把,“怎麽,你舍不得把嫁衣送給我?山桃,大姐不白拿你的,我出錢買,十兩銀子,夠不夠?”


    山桃心裏暗罵了一句,夠你奶奶個腿兒!


    一琢磨,這不是把賈老太給罵進去了嗎?不行不行,還是單隻罵賈秀蓮一個就成了。


    “十兩銀子可不夠,”既然賈秀蓮拿銀子說事,山桃幹脆攤開來跟賈秀蓮算賬,“大姐,我那個嫁衣的料子,和你那件嫁衣是一樣的,都是咱娘去繡莊買的上好的綢緞,光是料子,怕就得十兩銀子,更別提我繡了好幾年,這個繡功拿出去,這件嫁衣沒有個五六十兩銀子,別想買下來。”


    山桃出嫁那日身上穿的嫁衣,村裏人有目共睹,看過的人,哪個不說好?


    就連賈秀蓮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喪門星還是有些本事的。


    “不過,大姐你即使給我再多的錢,我也不賣嫁衣的,賣嫁衣可不吉利,隻要日子還過得下去,誰家新嫁娘會把自己的嫁衣賣了?再者,大姐你找的那個大師不是說,叫大姐你請一幅觀音像回去鎮著魂兒嗎?請個嫁衣算怎麽一回事。”


    山桃半真半假,埋怨地念叨著:“大姐,你找的那個大師到底行不行啊?別是個騙子吧,要不,還是找王麻子吧,我看大姐你怕是又被不幹淨的東西纏上身了,澆點童子尿就好了,誒?咱們車裏不就坐了個現成的童子?冬子,你趕緊解褲子,朝你秀蓮姐身上尿一潑尿!”


    “夠了!”


    被潑童子尿是賈秀蓮一輩子的痛,現在被山桃再次提起,她心口窩直犯惡心。


    “山桃,你不願意就不願意!出什麽餿主意!”


    賈秀蓮麵色鐵青,扭頭瞪著張冬子:“小畜牲,你也別想著使壞,你當我沒看到你剛剛想解褲子?我可告訴你,你要是敢亂來,回去我就剪了你的那東西!”


    張冬子嚇得直往張春蘭身後躲。


    山桃留神看了他幾眼,見他麵上雖然做出一副很害怕的樣子,可眼神卻一片漠然,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


    山桃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一直記得張老狗是怎麽死的,張老狗之死,這姐弟倆逃不了幹係。


    山桃倒不是說張老狗不該死,一個畜牲一樣的爹,早就該死了。


    可問題的關鍵是,殺了自己的親爹之後,這姐弟倆就跟沒事人一樣,尤其是張冬子,那眼神和神態都不太對勁。


    賈秀蓮得罪了這姐弟倆,以後怕是沒有好果子吃。


    狠人對上狠人,夜裏睡覺都得鎖門。


    山桃便長歎一口氣:“大姐,你先別嚇唬冬子了,你不是說那大師的意思是要你請至親之人繡的觀音像嗎?你尋思尋思,你至親之人可不止一個我啊。”


    山桃掰著手指頭,認認真真地給賈秀蓮數。


    “咱奶,咱爹娘,我,剛過繼來的友福,大姐夫,你婆母,這不都是你的至親之人?要不,你把這個事說一聲,咱們全家湊在一起,一塊兒幫你繡這個觀音像。”


    “雖然咱爹、友福和大姐夫不見得會繡,可這東西上手快,用心教他們幾天,應該也能繡上幾針,咱們人多力量大,一幅小一點的觀音像,個把月就繡出來了,大姐,你說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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