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至歡將兩人引到梅園寒暄幾句後,便尋了個無比拙劣的借口離開了,並且還將跟著的下人帶走了。


    被無端安排與太子同行的薛扶泠,心中窘迫和惶恐不已。


    裴驍身份不同了,身上的威壓也更重了。


    她心中極為不適,可又不敢拋下太子獨自離去。


    是以,兩人一前一後,中間約莫隔了七八個人的距離,她才覺得好些。


    梅花怒放,連同未消融的冰雪停在枝頭,紅紅白白,煞是好看。


    隻她兩人都無人有心思欣賞美景,越走越尷尬。


    “殿下,要不咱們還是……”


    “薛姑娘,本宮並未穿冕服。”


    薛扶泠正想開口提議回去,裴驍冷不丁的開口並回頭看她。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這麽緊張。”


    “……是,殿下。”


    嘴上這麽說,薛扶泠心中還是打鼓。


    今日的事,哪哪都透著一股詭異,且她跟太子有什麽好說的,隻想趕緊逃離這迫人威壓,離裴驍遠點。


    “梅花好看的緊。”


    裴驍誇著梅花,眼睛卻緊緊盯著麵前的女子。


    她著一身霞色,白玉麵龐沒有多少粉黛,恰如紅梅映白雪,比這千千萬萬的梅花都好看。


    “是。”


    那股灼人的目光,薛扶泠並未忽視,隻覺怪異無比,不動聲色的後挪兩步,又將頭埋的更低些。


    見她防備更甚,裴驍喉頭滾動,鬱悶不已,隻好又幹巴巴的說別的。


    “薛姑娘這些日子都在做什麽?”


    “多數時候在家中習字或是繡花,都是尋常做的。”


    薛扶泠自認為答得得體,卻無意瞧見裴驍緊皺的眉頭,“多數?沒有種過花麽?”


    聞聽此言,薛扶泠又溫聲補充:“種了的殿下。”


    “……”


    沒趣的話更顯得他像個傻子,裴驍心中越發難受,恨不得此時有蘇穆或者隨便哪個能言善辯的人在此替他說話。


    不過,哪怕語竭,他也真的不想再拖了,得趁此機會跟她解釋清楚書箋的事和他的心意。


    “什麽?殿下是說,那匣珍珠是您差縣主送給我的?”


    薛扶泠震驚不已,萬萬沒想到是這個原因,但又想到那裏麵夾帶的東西……


    “殿下,您究竟想做什麽?”


    心中一默,看著薛扶泠將頭埋的更低,裴驍知曉她定是惱的狠了。


    不由後悔當初就不該聽蘇穆的話,送東西就送東西,何必隱晦的夾帶紙條做那孟浪之舉?


    他在她心中,此刻定是個不輸馮致那般的登徒子的模樣了……


    “本宮想請薛姑娘幫個忙。”


    再後悔,也回不到從前了,裴驍正正神色,收起臉上的後悔,沉聲道。


    “臣女一介女流,能幫到殿下什麽?”


    兩人距離隔得遠,又聽見這話,薛扶泠才漸漸將頭抬起來,隻心中防備更甚。


    “薛策該跟你說過我的難處。”


    將昨日晚上想的話全部推翻,裴驍又換了種說法。


    “朝中舊貴族猖狂,屢屢打壓抵製寒門才子,好些有才華的臣子竟多為低下品級,不得出頭,而那些舊貴族權勢滔天,多行遮雲蔽日之舉,長此以往,等本宮上位,皇權覆滅,隻在明朝……”


    薛扶泠睜大眸子,這話她一女子如何聽得?當即便要跪下請罪。


    “這裏隻你我二人,直說無妨。”


    裴驍上前忙欲將薛扶泠扶起,怎奈她又後退四五步,被如此抵觸,裴驍隻好停住腳步不再靠近。


    事已至此,他亦越挫越勇。


    “便不說這個,就說本宮一母同胞的姐姐永寧公主,當初本宮聽薛策說過你對姐姐的惋惜,她從月氏和離回朝,為多數人看不起斥罵,姑娘是那個不同的人。”


    薛扶泠聞言,亦想起當初回薛家聽父親說的話,不免眉頭緊皺,她好似沒做什麽。


    “我……”


    “本宮姐姐此刻所居住的宅子,便是當初薛策同你借的銀錢所建,可見姑娘俠義。”


    聞聽此言,薛扶泠又羞又愧,“公主本就是英雄,能幫上公主的忙,是扶泠的榮幸,不敢當太子誇獎。”


    “你與姐姐的處境一樣,又不一樣。”裴驍神情晦暗須臾,瞬息又肅穆起來。


    “所以,本宮想請薛姑娘幫忙,進入東宮。”


    “一來你薛家亦是寒門,可以以此為契機,提高寒門地位。二來,不管是姐姐也好,還是姑娘也罷,於本宮心中,想叫天下女子都不必遭受與夫婿貌合神離之苦,讓女子於婚姻之事,亦能自在隨性,完滿一生……”


    “這契機和完滿,便托生於,本宮未來的皇後之位,定會是姑娘你的。此言為誓,絕不更改,絕無欺瞞。”


    “就是可能初入東宮,位份不會太高。但本宮絕不會逼迫你做決定……”


    “姑娘……意下如何?”


    這番大義凜然,更像是與臣子或者謀士交易的話,裴驍隻覺得心虛。


    可薛扶泠對他沒有感情基礎,說那些什麽疼惜她、維護她或者是憐愛她的話,隻怕會將她推得更遠。


    他對她的一見鍾情和欣賞,不敢表露半分,因為能於賊匪之手脫險的女子,定有她堅韌獨特的靈魂所在,哪裏會被幾句酸話俘獲心動。


    薛扶泠被此言驚的瞠目結舌,又低頭思索。


    叫兄長一般的寒士崛起,叫如她這樣煎熬的女子完滿,多麽美好的願景。


    可惜……


    “抱歉,扶泠不能答應殿下。”


    裴驍原本勝券在握,聞聽此言,以為自己聽錯了,“為何?”


    “拋開那些,你若入東宮,本宮便可以護住姑娘不受流言侵擾,不被隨意再嫁不堪嫁之人。”


    “本宮從未見過姑娘這般能從賊匪手下自救的英勇女子,且姑娘通曉五書,智慧自不必說,如此智勇雙全之才,日後若是蒙塵,本宮實在不忍,也定會周全護你,珍之愛之。”


    “至於入東宮之後的品階,在本宮能力範圍內,定會給你最高的,可能是會先委屈姑娘。”


    “薛姑娘,你再考慮考慮。成……嗎?”


    裴驍說的急切,薛扶泠亦聽得認真。


    她心動了。


    可還是不行。


    “殿下恕罪。扶泠幫不了您的忙,天下能如殿下所形容的這些美好品行的女子繁多,不隻我一個。”


    若裴驍詭詐,用父親或者兄長來要挾,她定不能掙紮。


    因為,父親巴不得她能攀高枝,直入青雲,她自己可能也舍不得辜負兄長,定要答應。


    可裴驍說過,不會逼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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