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不必這麽多禮。”


    裴驍和侍衛等人站在門口,見過道擺著東西,院內短短幾日已不似之前荒蕪,竟栽種了好些花木裝飾,心中暗暗點頭。


    這薛氏當真和別的閨閣女子不同,名聲已然成了那般不堪的模樣,居然還能有閑心去侍弄花草,可見她心緒平穩堅定,不免讚許幾分。


    “殿下怎會來此?”


    隔了兩丈遠的女子匆匆接過下人手上的冪離給自己戴上,但裴驍還是沒錯過她眼中的擔憂、錯愕和探尋。


    好似她之前見過什麽人,出來隻是想再見見那人,沒想到卻是自己,所以有這樣的反差。


    難道她藏了什麽人?


    裴驍心中突然生了些鬱氣,抿唇道:“薛三姑娘,你是不是忘了要給我什麽重要的東西?”


    薛扶泠本透過冪離縫隙尋找邵澈的身影,不想麵前人突然黑了臉。


    不是她過分揣度,而是裴驍原先還一副溫潤如玉的樣子,不過一會就變了容色。


    她果然是太過安逸,居然忘了和離那日說過要給裴驍那份名單的事情。


    “對不住殿下,害您專跑一趟,臣女已經寫好了,這就拿給你。”


    說著,便轉身親自去房中拿東西。


    裴驍今日能過來,其實是因為來京郊搜尋恒親王餘黨的蹤跡,路過此處,忽然想起薛扶泠來。


    他見過三次她的與眾不同,此次過來,打著要名單的旗幟,實則是想看看這薛氏過的如何。


    這處院子,是他賣給薛策的,本來荒蕪的地方,一朝生生不息起來,心中著實有些欣慰。


    像那女子一樣,總是能在逆境之中,蓬勃向上。


    打量著周圍,目光落在院外突兀擺放著的馬車上,裴驍眼睛微頷,若有所思。


    “殿下,那上麵好似有人,但不確定。”


    親衛問劍緩緩靠近低聲回稟,做出防備之態。


    “讓殿下久等了。”


    裴驍還未說話,便見薛扶泠拿著東西出來了。


    她循規蹈矩將東西交給孫婆子,並不曾上前越矩一步。


    看著那樣的人,裴驍眉間舒緩,將心中的懷疑丟開。


    嗬嗬,這個木頭,還指望她偷人不成?


    裴驍接過問劍遞上來的東西,裝模作樣的翻看。


    這東西他早看過,隻不過是好奇薛扶泠和離之後如何而已。


    “你在這裏住的可習慣?”覺得有些突兀,他又補充道:“你哥哥近來被朝中事務所擾,抽不出空來,他叫我問的。”


    說完,裴驍便在心中將自己唾罵了一頓。


    薛策都沒提過他妹子,自己上趕著像是做賊似的,真是傻了。


    “住的慣。”


    聞聽他是代兄長詢問,薛扶泠便有意多跟他說幾句。


    “哥哥尋的這處地方甚合心意,環山繞水,難得清淨。這些時日,我在院中還種了些花草,等他忙完過來,想必就能瞧見花開盛景了。”


    薛扶泠聲音中帶著開懷,惹得裴驍不自覺也跟著勾唇。


    問劍離得近,見主子行為怪異,幾欲開口,還是忍住了,


    “早聞聽你得過蘭花秦家少夫人的指點,尤其將蘭花種的極好。”


    薛扶泠一愣,心中詫異裴驍從哪知道這些的。


    但轉念一想,京城就那麽大,誰家能藏得住多少秘密?好似也尋常。


    隻是,一個皇子還關心女子種花?


    “殿下繆讚,臣女便是養著玩的,不足……”


    “若是養成了,饒給我幾盆。”想了想,裴驍解釋道:“想為家中長輩做生辰賀禮。”


    這次他沒說謊,姐姐也喜歡這些花草之物,一切正好。


    “是,殿下。”


    薛扶泠緩緩行禮。


    難道她能比得上皇宮裏的能工巧匠栽種的名品嗎?


    不過也罷,幾盆花而已,四殿下曾救過她,也替她出過頭,失了規矩討要幾盆花算什麽?


    若是她為男子,指不定要去誓死效忠這位殿下呢。


    “嗯。”


    裴驍就算看不清薛扶泠的麵容,也能從她語氣中察覺她的心思,不免暗自後悔剛才的一時興起。


    也覺得自己像個呆瓜一樣,巴巴跑來看她,巴巴關心她,巴巴問她要東西。


    兩人之間又無別的話,隻兩廂這麽幹站著。


    “走了。”


    裴驍動作利落的翻身上馬,不再留有餘情。


    冪離隔絕著薛扶泠的視線,也不大能看清遠處裴驍突然生躁的神情,隻覺得這位殿下說風就是雨,怪異的很。


    邵澈其實就是連日未能好生休息,又一時喜悲上頭,所以才昏厥過去。


    他早在裴驍幾人策馬而來之時就醒了過來,看著馬車上全程衝他示意噤聲的婢女,奇異的生出一股被藏嬌的竊喜。


    不過……


    聽見外麵沒了動靜,邵澈欲打開簾子下去,不想對上一雙水潤的杏眸。


    兩人手指相碰,俱瑟縮的收回去。


    薛扶泠淡淡問道:“你醒啦?還覺得暈嗎?”


    奇異的,邵澈雙手扶住頭,那股子眩暈的感覺又侵襲而來。


    呆呆點頭,“嗯,還暈……”


    薛扶泠聞言,心中愈發愧疚自責,將一個病患扔在馬車這樣狹小的地方就隻是為了避嫌,還是一個雪中送炭的恩人,自己簡直沒半點人性。


    “可要到門房中的偏廈歇息一會兒?”


    想了半日,薛扶泠終於想出一個妥當的地方。


    門房距離後院還有兩進門,橫豎不是共處一室,這處宅院又人煙稀少,想來也不會叫人發現她家藏了人。


    見他半日不語,薛扶泠沒好氣道:“怎麽?你可以回去?”


    “回不去,一起身就頭暈,唔……”


    說著,當真往一旁栽去。


    半夏將人扶住,白眼頻翻。


    她覺得這位公子多少有點唱戲的天分,要不是他是他們大爺的朋友,她定會向姑娘戳穿此人多變麵目。


    待躺到一張簡陋的榻上,邵澈趁著那人回身拿東西,滿足的眯了眯眼。


    嗯,鼻尖好似有股沁人心脾的蘭花香氣,若有若無,如夢似幻……


    薛扶泠回個身的功夫,就見邵澈不知是暈了還是睡了。


    本著醫者的本分,還是將帕子附在邵澈的手腕上,以不驚動他的姿勢替他把了脈。


    薛扶泠也鬆了口氣。


    還好,他隻是太過勞累,想來休息一回便會好。


    她不知自己的樣貌在邵澈眼中有沒有變,但她看著那與小時候完全不同的俊朗,微微失神。


    這也是她沒有第一眼認出他的緣故吧,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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