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


    “嫂子日日都來給扶泠送藥,如此勞累辛苦,叫扶泠如何報答呢?”


    薛扶泠是一日前醒的,此時距離她身上中劍,已經過去了七日。


    曹氏聞聽她那般客氣的話,笑著嗔怪一句,“好生養好身子就是報答我了。”


    說罷,一邊吹了吹手中湯勺裏補血的湯藥,一邊囑咐自己的丫鬟替她備甜嘴的蜜餞果子。


    對於嫂子曹氏的親近,薛扶泠有些羞赧和惶恐。


    因為長成這麽大,身邊的親人除了阿娘對她做過親手喂藥的事之外,曹氏是第一人。


    喝到一半,薛扶泠便想自己接過,但還是被曹氏拒絕了。


    終於,一碗藥見了底。


    曹氏又眼疾手快的將丫鬟手中的蜜餞果子塞一顆進薛扶泠的嘴裏。


    “補血的湯藥最是腥膻,快壓一壓。”


    嘴裏腥甜交替,但甜味持久,將舌根最後一點腥氣也消散了。


    薛扶泠彎著眉眼,一時有些貪戀嫂子給予的這點溫柔。


    “大爺來了。”


    外麵有丫鬟報信。


    薛扶泠聞言,又忙囑咐丫鬟將人請進來。


    隔著屏風,薛策的聲音傳來:“妹妹可見好了?傷口還疼嗎?”


    “已經大好了,哥哥不必擔心。”


    “那就好。”薛策聲音清朗,又遞給外麵丫鬟一件什麽東西。


    “剛才在外麵碰見邵家公子,說是代家中兩姊妹給你送的生肌膏。”


    話落,薛扶泠見丫鬟果然捧著個木匣子進來。


    “說是裏麵有一味極珍貴的白獺髓,最是生肌平疤的好東西。”


    “邵家兄妹都是極好的人,能送東西來,有些沒想到。”


    薛扶泠微微怔愣。


    慢慢打開那木匣子,見裏麵躺著被棉布包裹著的兩隻白淨瓷瓶,心中竟有些觸動。


    兄長已經將她中劍當日的事情一一告知了,能及時就醫,還多虧了邵澈。


    對比齊家的不聞不問,邵家這還隔著一層的親戚人家對自己都有關懷。


    雖已經不在乎齊家了,但是想到他們的這些做派,還是覺得寒心。


    “你瞧瞧,這邵家兄妹就很是有做親戚的樣子。誒,你謝過人家沒有?”


    曹氏心中亦是想到齊家,難免嘴上帶了些比較,不過立即反應過來,又衝著自家夫君問話。


    “我豈是那隻想得便宜的人,你怎麽這麽想我?”


    薛策麵對妻子的疑問,微微勾起唇角,嚴肅的麵龐難得溫柔。


    想起妻子這幾日照顧妹妹功不可沒,便隔著屏風衝著她作揖。


    “多虧有你照顧三妹妹,在此謝過。”


    “這有什麽?你瞧你哥哥,一家人還說起兩家話來了。”


    麵對自家夫君突然的道謝,曹氏麵上微紅,不好意思的看薛扶泠一眼,嗔怪一句。


    又道:“三妹妹乖順,可比蘊姐兒那皮猴子喝藥快多了,我倒寧願得個像三妹妹這般的溫柔和順的女兒,好叫我少操些心。”


    兄妹二人聞言,都掩唇輕笑,不置可否。


    “罷了,妹妹也吃完藥了,好生歇息著,那生肌膏等會叫含翠替你抹上,我和你哥哥就不打攪你休息了。”


    兩人出去,薛扶泠隻覺得腦袋昏沉,想是當日失血過多的原因,便自個挪動著躺下才好受些。


    含翠送人未歸,便也不指望她幫忙,自個將那生肌膏打開,倒出一點來抹上。


    側腹上的劍傷已經結疤,傷口隱隱發癢,抹上那乳白色的藥膏,竟奇跡般的有種舒爽的涼意,心中不免對邵惜蘭姐妹更加感激,隻想著等哪日徹底傷好,定要去邵家好生謝謝她倆。


    到底是受過大傷的,薛扶泠才躺下便有了睡意,又是在自己的閨房,心神自然輕鬆幾分,不過幾息便沉沉睡去。


    直至黃昏剛至,薛扶泠才悠悠轉醒,這一睡竟睡了將近兩個時辰。


    “三姑奶奶醒的剛好。”


    耳邊傳來丫鬟的聲音,那一聲稱呼叫薛扶泠有些恍惚。


    也對,自己和齊行度還並未在明麵上宣布和離,家中這樣的稱呼好似也不足為奇。


    “什麽事?”薛扶泠問。


    “老爺剛剛傳話,說是叫您今晚一起去前廳用飯。”


    含翠是萬氏臨時指派給薛扶泠的丫鬟,一言一行都規規矩矩,帶著萬氏的影子。


    自從被兄長接回薛家養傷,薛父和嫡母萬氏都沒出現過,今日竟突然想起她了嗎?


    “嗯,勞煩你幫我梳洗。”


    兩人收拾齊整,薛扶泠突然想起什麽,又問。


    “這幾日家中可有來自齊家的書信?”


    “奴婢不知。”


    含翠並沒猶豫,也看不出來真假。


    罷了,橫豎不會平白無故的叫她去。


    總不會是為了彰顯慈父心懷吧?


    想到這裏,薛扶泠微微勾了勾唇,隻覺得好笑。


    兩人慢慢走到前廳,席麵上除了薛簡之外,剩下四人俱在,顯然隻等她來。


    “給父親、母親請安。”


    萬氏淡淡頷首,薛父卻沒動。


    “三妹妹身上有傷,就坐吧。”


    薛策看出父親對薛扶泠的為難,卻還是開口了。


    薛父放下筷子冷哼一聲,正準備開口訓斥薛扶泠,萬氏瞪他一眼,便也偃旗息鼓了。


    萬氏在薛家當家做主,薛父也得聽她的。食不言寢不語,這便是萬氏定的最小的規矩。


    一家子臉色各異,總算是挨到飯畢。


    就著丫鬟們的手悉洗漱完,眾人又轉戰花廳說話。


    “父親可是有事要對扶泠說?”


    薛扶泠先開口。


    “我可還是你父親?”薛父麵色不濟,壓著怒氣。


    “父親永遠都是父親,您……”


    薛扶泠心中隱隱覺得應該是交代紫竹幾個的信件被父親收到了,心中正想著應對之法,隻她還沒說完,便被一聲嗬斥打斷。


    “你還知道我是你的生父?啊?”


    “你生那麽大的火做什麽?”萬氏皺眉道,說完,又對著薛扶泠問道:“你婆母過身了你可知道?”


    “扶泠離家之日,婆母就在病中,過身卻不知道,想來該是養傷這幾日發生的事兒。”


    薛扶泠心中詫異一回,還是如實說了。


    “你在薛家這麽些日子,竟沒和將軍府通信?竟然連你婆母的事兒都不知道,你的孝道和禮儀規矩都學到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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