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還沒動作,院外忽然來了人。


    “紫竹姑娘在啊?”


    一個管事的婆子徑直進來問。


    “怎麽了?”香藥收斂了神色,強打起精神問。


    “我是給蘅緹院送白花來的,好叫姑娘們知道,如今這府裏有了喪事,那些紅紫之物,一概需要撤下來,不允再掛了,得早早換上白的。”


    “誰……誰的喪事?”


    香藥如鯁在喉。


    “當然是女主子的,你糊塗了不成?”那管事婆子沒好氣的道。


    “什麽?”


    香藥驚叫出聲。


    “滾出去,給我滾出去。主子還沒死呢,輪不著你們送白花,給我滾出去。”


    紫竹突然發火,將那盛放著白花的籃子兜頭砸到那婆子身上,又連推帶搡的將人趕出蘅緹院。


    “好好的人發癔症了是吧?等著吧,等少爺辦完喪事來收拾你們這些多餘的小蹄子們才好。”


    那婆子狼狽站在蘅緹院門口,唾罵一回,才走了。


    這下,院內眾人便都知道,他們的主子,齊家的二少奶奶居然死了。


    院內一時哭聲頓起。


    “紫竹姐姐,二奶奶沒了,咱們怎麽辦?”


    桃枝聽聞噩耗,哭著上前詢問。


    家中的主母沒了,她們這些小丫鬟也沒個著落,以後不知道又會被差去哪裏當差受磋磨。


    她們既哭主子,又哭自己命運未卜。


    “哭什麽?要嚎喪回家嚎你老子娘的喪去。”


    紫竹氣的顫抖,往日的溫柔內斂全不見了。


    繁梨見她生氣,立即將沒眼色的桃枝拉下去。


    紫竹的眼淚憋在眼眶裏,倔強著不肯落下。


    剛才的婆子嘴裏的“女主人”不是說她們姑娘,還能說誰?


    要是沒消息,她還能騙騙自己,但是今日……


    不,除非看到姑娘的屍身,否則她死也不會信。


    香藥將院中其他丫鬟稍微安撫幾句,便將紫竹帶進屋子裏。


    “我知道姐姐從小伺候姑娘,感情深厚。姑娘一朝遇難,你接受不了。但是,事情已成定局,姐姐還在猶豫什麽?你難道忘記了姑娘的交代了嗎?難道叫姑娘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嗎?”


    見紫竹不動,香藥有些惱怒。


    主子當日交代過,若是她進宮,一直沒有消息傳出,那大概率就是死了。


    如果她身死,就將房中的和離書交到薛家大少爺薛策或者曹氏手中。


    一來,齊家在這次昭明樓的事情之中牽扯甚廣。若是想獲得一些喘息之機,隻怕會大辦特辦她的喪儀,她不想死了還被利用。


    二來,她不想再做齊家婦,生前不能如願,死後脫離,也是好的。


    聽香藥說完話,紫竹清醒過來,站起身,走近香藥,舉起右手,一巴掌狠狠甩在香藥臉上。


    “姑娘沒死!聽明白了嗎?”


    香藥麵上滿是絕望和痛苦,回手將巴掌還回去。


    “清醒了沒?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


    “家中昨日都掛了白幡了,姐姐去外麵看看行嗎?咱們姑娘身死,齊家二少奶奶身死,姐姐這個時候還這麽不清醒,不遵從姑娘的遺願,您還是姑娘的丫鬟嗎?”


    紫竹聽完,突然卸了力氣,癱倒在身後椅子上,捂著臉。


    “此時不是悲痛的時候,若是叫齊家將姑娘的喪事稀裏糊塗的辦了,那才是辜負了姑娘。”


    “對,你說的沒錯,且咱們還要趁亂,趕緊去通知咱家大少爺,將姑娘的屍身帶回薛家。若是叫他們反應過來,齊行度那個小人定會來毀了和離書,不認和離這件事,說是咱們偽造的,到時候,姑娘的遺願豈不是落了空?我不該再糊塗了。”


    紫竹突然清醒過來,說了好一通話。


    這話沒錯,薛扶泠沒了,和離書卻還沒有公之於眾,齊家隻怕會當做沒有這回事。


    蘅緹院中,知道和離書的目前就隻有香藥和紫竹兩人,齊行度若是反悔,說那和離書是假的,再將東西毀了,隻怕她倆也無力救贖。


    想到這個,紫竹壓抑的哭聲頓起,香藥也軟了心腸,暗歎一聲,想安慰她幾句。


    隻還沒說話,就見紫竹將眼淚一把擦了,轉身到白玉案上抽出信紙寫起了信。


    待將東西交給楊管事秘密送去薛家,紫竹也像是放下了傷心。


    香藥見她進了屋子,以為她要休息,剛要轉身出去,就見她費勁挪出來一個樟木箱子。


    “過來搭把手,屋內還有兩個。”


    紫竹表情輕鬆,不像是下午聽聞噩耗時候的傷痛。


    香藥不解,但還是上前去,替她將東西挪出來。


    直到搬完,香藥才想起來問。


    “是姑娘留給你我的後路。”


    紫竹一邊解釋一邊將三個樟木箱子打開。


    為了不打眼,箱子裏都是一些普通首飾和衣裳等物,都是丫鬟們能用的東西。


    “這些首飾別看外表是尋常的樣子,其實裏麵灌的都是金子,將外殼剝開,再值錢不過。噗嗤……”


    紫竹沒忍住,突然笑出聲,“人都說金包銀,咱這可是實打實的銀包金呢。”


    說罷,拿了針線簍裏的銀剪剪開一個銀鐲,當真露出裏麵金燦燦的一片。


    香藥看得稀奇,連問,“怎麽想出這個法子來?”


    “說起這偷梁換柱的法子,還是姑娘當初發現顧姨娘用首飾作假,她就說‘別人假換真,咱們真做假,若是有朝一日能用上,那才算是瞞天過海能救命呢。’”


    感歎一句,紫竹聲音裏帶著哽咽,“不想如今,竟用到了你我身上。”


    “好了,多說無用,這些是姑娘給我的,如今我便將它們全都給你。”


    “姑娘給我的我自己收著了,這是你的啊,給我做什麽?”香藥不解。


    “給你就給你,不許推辭,沒有為什麽。”紫竹答。


    “咱倆的身契都自己拿著,姑娘也說過,出府就各過各的。等姑娘的喪事完了,你就出府去找你丹薇姐姐她們。”


    “那姐姐去哪?”


    香藥心中難受,強忍著問。


    “我?”


    紫竹怔愣一瞬,又淡笑著,衝她搖頭,“我是姑娘從薛家帶來的,便還是回薛家去。”


    “可你已經是自由身了,難道還回薛家伺候嗎?”


    “你管我做什麽?”


    紫竹斜她一眼,又笑:“你在外麵若是有什麽難處,就去找你丹薇姐姐她們,她們一定能幫你。”


    “不能找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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