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伯夫人跪在地上涕泗橫流,說完話便用手死死的將嘴捂住往後挪。


    李漪瀾見她的慫樣,勾起唇角嗤笑一聲,好似也沒了嚇唬她的心思,一擺手,示意宮女停手。


    “還以為你多嘴硬,也不過是個刀不架在自個脖子上不知怕的慫貨而已。我可舍不得將你一下子治死了。”


    李漪瀾微微後仰,靠在身後椅背上,抬手輕撫鬢角,容色略顯疲憊,可這番舉手投足的模樣,還是一片雍容華貴。


    “你若拿出當初替自家兒媳伸冤的氣勢,說不定我還能高看你一眼,給你個痛快……”


    “你和她有冤仇,為何要將我們一塊轄製在此?我們並不曾得罪你啊。”


    謝氏另一邊的夫人滿臉淚水,言語之中盡是委屈。


    “不曾得罪?”


    李漪瀾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似的,大笑一聲,麵容又瞬間變得陰森可怖。


    “你們哪一個人沒有在林魚若那個賤人的生辰上看過我笑話?”


    “不僅如此,各位的夫家,誰沒有在朝堂上參奏我兒驕奢淫逸,汙蔑詆毀過我們母子禍國?”


    “要不是你們和你們的夫君,我何至於在貴妃之位上待了十餘年?”


    李漪瀾說著,將眼角沁出的淚珠一把抹去,又笑:“不過,如今我也不稀罕那個皇後之位了,我馬上就是太後了,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子了,你們誰敢再說我不是,就跟地上那個賤人一個下場。”


    許是被提及,地上血汙滿身的人終於“嚶嚀”一聲有了動靜。


    剛才她蓬頭垢麵的被隨意摔在地上,這會活過來,薛扶泠才看清,那竟是林妃。


    “你……你……當太後?”


    林妃說話帶著抽氣聲,想是身體疼痛,她卻輕蔑嗤笑一聲。


    “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後麵的話說的極為用力,好似抽空了林妃所有的力氣,說完,她便又摔在地上。


    若不是鼻尖的發絲微微浮動,薛扶泠可能以為她死了。


    李漪瀾先還氣惱上臉,待看她半死不活的樣子,又突然收住了。


    “死到臨頭了,居然還這麽嘴硬?”


    “我原本以為我最厭惡的會是萬敏那個賤人,沒想到,臨到頭,我居然最討厭你。”


    “隻萬般恩怨我也不細究了,隻我不懂,你為何突然改了溫順的性情?為何與我作對?屢次壞我錫兒的好事?”


    地上的林妃聽見這話,反應半晌嗤笑出聲,笑著笑著,又嘔出一口血,才道。


    “因為你害死了我的諾兒……”


    “胡說!”


    李漪瀾拍案而起,又厲聲道:“你的女兒跟我有什麽關係?”


    “嗬嗬,難道不是你身邊的人趁著我生病買通乳母,將我兒活活凍死麽?她還那麽小,才三個月啊,枉費我還日日想教她喚你‘幹娘’。”


    “她是個女孩兒,又礙不著裴錫的路。可你這個毒婦妒忌她得了陛下的寵愛便下殺手,我怎能不恨?這十多年,我恨不得將你啖肉食髓,為諾兒報仇雪恨才好。”


    原來,林妃林魚若與李漪瀾從前是閨中密友,又一齊入王府侍奉當時的王爺,也就是現在的聖人。兩人原先關係極好,因為爭寵,又漸次變成仇家。


    所以,才有今日這一節。


    這皇家秘聞,屋內眾人的反應也不盡相同,可都是女人,聞聽這樣的慘案,麵上俱有不忍。


    薛扶泠雖不知兩人原先關係多好,可聽見這樣的事兒,也覺得林妃的恨極為合理,不免心中暗暗憐惜她。


    “我不知你在說什麽鬼話。我再惡毒,也不會對嬰孩下手,何況你我當時極為……和睦,我是容不得誰得寵,可也沒妒忌你有女兒。”


    李漪瀾麵有恍惚,眸中帶著片刻的懷念,隻一瞬又轉為惱怒。


    “嗬嗬,當年你將手撤的幹幹淨淨,陛下又偏護你,若不是皇後娘娘,隻怕我真的要信你是無辜的了。”


    林妃也不知是使了多大的力氣,竟然緩緩站起了身。


    隻她腹部的刀口和下身還是血留個不住,一看便知活不了了。


    “皇後?皇後。”


    “對,絕對是她挑撥離間,她看……”


    “額……”


    李漪瀾低著頭恍然大悟,隻話沒說完,就見不知何時舉著簪子朝她撲過來的林妃被侍衛的刀劍捅穿了胸口。


    “還……還是……沒報了仇啊。”


    林妃滿口血汙,不甘心的怒目圓睜,緩緩倒下氣絕身亡。


    薛扶泠幾人何時見過這般慘烈的死人景象,都被嚇得失了聲。


    那殺人的侍衛見著李漪瀾要吃人的目光,也頓在原地,不知要不要收刀。


    “罷了,早死早去陪你的裴諾吧。”


    李漪瀾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笑出了聲,隻她眼角竟淌出一滴淚來。


    “到了地下,別忘了好好的和皇後那賤人算賬。”


    事已至此,李漪瀾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她沒殺裴諾,那指定是皇後那個佛口蛇心的賤人故意嫁禍給她,從而挑撥了她與林妃的關係。


    隻可憐林妃到死也不知害死她女兒的凶手是誰。


    也唏噓,她兩人從義結金蘭的姐妹,竟稀裏糊塗的當了十來年的仇敵。


    實在是可笑。


    李漪瀾的宮女銀屏見主子麵上似有悲戚,便隨手指著薛扶泠叫她將林妃的屍體挪到後麵偏殿去。


    無他,這殿內隻銀屏一個宮女還要伺候李漪瀾,侍衛是男人,想必主子也不會在林妃死後去羞辱她。


    與其他夫人病歪歪的害怕躲避相比,薛扶泠該有力氣和膽量能挪動林妃的屍體。


    薛扶泠無法,隻得站出來,去收拾殘局。


    將人費勁挪到後殿,又見林妃的麵容實在可憐,薛扶泠心內不忍,便順手替她合眼,又用帕子蓋住林妃臉部,好歹叫屍體有個體麵。


    剛做完這些,想透過後殿的窗戶查探一番外麵的情景,便被趕來查看的銀屏嗬斥了回去。


    無法,薛扶泠隻好跟著她照舊到前麵去。


    剛站回去,銀屏便將薛扶泠剛才對林妃的所為一一告知給李漪瀾。


    薛扶泠心中正忐忑,便見李漪瀾朝這裏看了一眼,勾唇輕笑。


    “我記得你,你是萬敏的外甥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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