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丹薇蘭期兩個去尋人,薛扶泠指著一處鬥櫃,叫紫竹將暗格裏麵的東西拿出來。


    “姑娘何時放的這個?”


    紫竹依言取出一個從未見過的雕花匣子,有些疑惑。


    “前幾日放的,就是沒想到這麽快就用到了。”


    主子沒說打開,紫竹便恭恭敬敬的將匣子交上去。


    薛扶泠則是捧著匣子微微出神。


    齊家這樣急功近利的樣子,偏偏家中又無一人看得通透。


    一心想要跟隨的靜貴妃母子,雖然極其受寵,但家世卻比不上蘭妃。


    蘭妃的母家是所有皇子之中最為顯赫的,聖人哪怕對她們母子並不熱情,但也要看在藺東萬家的麵子上,將蘭妃母子與靜貴妃母子的恩寵並重。


    如此,哪怕蘭妃生的三皇子資質愚鈍,也不妨礙他亦是繼承大統的人選。


    加上還有個薛扶泠最近才知道的,一直埋沒在人群,潛心蟄伏的四皇子裴驍,暗中操作。


    三虎相爭,鹿死誰手,更是難說。


    朝中風雲變化,太子的人選一日沒有定下,就要跟著擔驚受怕一日。


    偏偏齊家還舉家不遺餘力的支持靜貴妃母子,想要效仿祖上的從龍之功,再為齊家爭得滿門榮耀和百年傳承。


    可他們卻從未想過若是失敗,會有何種後果?


    選錯的後果,家族覆滅,便是定局。


    她作為齊家二少奶奶,隻怕是逃不出這牢籠了,便想著身邊的人可以躲開日後的腥風血雨。


    便早早替他們想好後路,落得個好下場,也算是主仆一場,她能為她們做的最後一件事。


    正想著,宋嬤嬤被蘭期香藥急急匆匆的扶著進來了。


    “姑娘,您沒事吧?”


    宋嬤嬤已然聽蘭期說了薛扶泠挨打的事,待看見主子臉上的痕跡,氣的眼淚直流。


    “天殺的,府裏長輩都沒彈過您一指頭,他算個什麽東西?沒心肝的,早知道這麽著,奴婢當初就不該替他說話。”


    一邊罵一邊流淚懊悔。


    又顫巍巍伸手想碰薛扶泠受傷的臉頰卻不敢。


    “姑娘可疼?你們叫過府醫沒有?怎麽還不給姑娘上藥?”


    遭遇此事,連宋嬤嬤這樣將規矩禮法常日掛在嘴邊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無礙的,已然用過藥了,嬤嬤無需擔心。”


    薛扶泠心下一酸,仍舊強笑安慰著說了謊話。


    不多時,丹薇帶著鄭平等人進來了,卻遲遲不見芳時。


    說是被她哥嫂叫了回去,一時半會回不來。


    “罷了,先將你們的事說了。”


    薛扶泠對芳時的所為心中有數,開口吩咐紫竹將門窗關嚴實,不等她了。


    眾人見主子少有的嚴肅,心中都有些忐忑和疑惑。


    “你們都是聰慧之人,亦是跟著我從薛家到齊家最信任的親信。齊家如今的樣子,不必我說,想必心中都有數,如此光景隻怕也支撐不了一二年,衰敗自不必說。”


    “我便想著,趁著如今色色還過得去,將你們都做主放了出去,替你們打算一二。”


    “姑娘說的什麽話?我們跟著姑娘,哪也不去。”


    “就是,姑娘在哪我們就在哪。”


    餘娘子等人驚慌下跪,紫竹亦想起原先的種種征兆,哭著搖頭表示不願。


    “你們的忠心我都知曉。可我想著,高瞻遠矚這話很是有些道理。咱們能逃一個是一個,不必都跟著我在這虎狼窩裏賭命。”


    眾人還想說什麽,隻見薛扶泠眼神堅定,揮手將她們製止。


    “不必多言,隻聽我吩咐就是。”


    手中的匣子被打開,一疊紙靜置其中。


    薛扶泠叫紫竹將各人的賣身契交還給他們。


    “餘娘子將鄭管事的身契一同帶上,叫你們夫妻兩個這些年分離兩處,著實辛苦。”


    邊說,邊將匣子裏的八百兩銀票叫紫竹交給她。


    “或是想自己做個生意,或是還想以白身留在田莊上,不必顧念我,你們夫妻自己拿主意。”


    “丹薇也到了年紀,你和鄭平兩人心有靈犀,互相喜歡,我也都知道。”


    話音剛落,丹薇鄭平兩人俱顧不得臉紅,互相對視一眼,像是在證明薛扶泠說的話。


    “若是家中同意,結為連理,也是喜事一樁。”


    “你們幾個丫鬟都是一樣,除了這些安身的銀錢,嫁妝和賀禮等物,我也早早另外備好了。出去若是成了婚,我派人將東西送上就是。”


    紫竹亦自覺的將從主子手上接過的六百銀給兩人平分。


    “奴婢不要,哪怕是黃泉,奴婢也要陪姑娘走完這一遭。若是僥幸活下來,咱們還在一處。”


    丹薇重新跪在地上,哭的喘不上氣。


    “說什麽呢?別咒姑娘好嗎?”紫竹瞪一眼丹薇,將她硬拉起來。


    “前路未明,僥幸這話,我從不信。你們伺候我一場,本就辛苦,若要為此送命,黃泉路上,我也安生不得。”


    “奴婢從姑娘學規矩時就跟著姑娘了,雖沒有奶過姑娘,但這些年的情分,早已將姑娘視為親生,奴婢不離開。”


    宋嬤嬤不管眾人哭泣,她抖著手,擦掉眼角的淚,語氣心疼又堅定。


    “嬤嬤將我當做親女,我又如何不把您當長輩?本想著平安一世,您膝下又無子女,扶泠定為您養老送終,奈何終究不能如願。”


    薛扶泠拭去眼淚,苦笑著又道:“好在,老家尚且還有個敦厚善良的侄兄弟,亦能替扶泠孝敬您老,我也可放心一二。”


    說著,她將手中的一千兩銀票強塞進宋嬤嬤的手中。


    “我雖打聽過侄兄弟和媳婦的為人,也相信他會盡孝。但凡事也有例外,銀錢隻有握在自個手中才保險,嬤嬤比我明白人心冷暖,扶泠不再贅述,隻盼您後半輩子安然無憂。”


    一席話,說的宋嬤嬤比剛才哭的還凶,握住薛扶泠的手也緊緊攥著不願放開。


    薛扶泠亦噙著眼淚,強忍著安慰宋嬤嬤一通,才又繼續。


    “我最是放心你的。”


    薛扶泠將蘭期的三百兩給她,笑著道:“聽說你哥哥很是出息,做了生意掙了錢,已然從薛家將你父母接了出去做了良民。如今一家子就等著你到年齡贖你出去呢。有這樣的家人,我也羨慕。”


    蘭期的父母高瞻遠矚,當初生下他兄妹兩個,本來都打算求薛家恩典,給兩個孩子贖身,不叫自小就做人奴婢。


    奈何到了蘭期的時候,薛家出了薛扶泠母女兩個的事,便也耽誤下來。


    “莫哭,成了自由身是好事,沒有遇見好事還哭個不停的。”


    邊說邊吩咐紫竹將自己的帕子遞給蘭期,又安慰她幾句。


    “香藥的身契就在自己手上,咱倆緣分雖淺,但救命之恩永遠銘記。”


    “至於紫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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