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三妮說的那個陡坡遠沒有她說的那般輕鬆。


    陡坡不是陡坡,是個類似懸崖的斷垣,而底下是深不見底的潭水。


    上麵距離下麵,目測有十丈左右,且周圍並沒有下去的路。


    若是跳下去,隻怕不摔死,也會被潭水嗆死。


    可也沒有別的辦法。


    那些賊匪一個個麵色得意,暢聊著綁了薛扶泠這樣的貴婦能得到多少贖金,當然想不到姚三妮會帶著她跳潭。


    “姑娘!”


    “姑娘!”


    “救救我家姑娘啊,求求你們。”


    兩人縱身下去的時候,薛扶泠耳邊傳來紫竹和丹薇驚恐求救的聲音。


    “咚~咚~”


    兩聲入水的聲音傳來。


    “……”


    賊匪們也懵了。


    “該死的,這娘們尋死倒是快。”


    一個賊匪一把將也打算尋死的紫竹抓住,罵罵咧咧的。


    那叫三哥的人差人查看一番,見那潭水望不到,且距離這麽遠,指定不是摔死就是淹死,又狠狠的罵一句。


    轉身告知那始終蒙著麵的男人,帶著事情辦砸的討好。


    “廢物,要你們有什麽用?連個婦人都看不住?”


    “兄弟們也不曉得那娘們看著柔柔弱弱的一個,還能想著尋死,咱們也不知道啊。”


    三哥心裏也惱怒,不住的推卸著責任。


    “不知是誰家的,倒是有些烈性。”


    蒙麵男人一雙陰鷙的眼睛看著剩下的家仆等人,一邊囑咐人將紫竹和丹薇兩個求救的嘴堵上繼續趕路。


    他們第二次綁人,還是不熟練,竟叫那婦人尋了死。


    反正也沒差,等她家人來贖的時候,隨便找個死屍刮花了臉就是。


    心裏這般想著,蒙麵男人將目光放到與薛扶泠身形有些相似的紫竹身上。


    除了身高差距之外,兩人倒是有些形似。


    “快走。”


    因為是見不得人的勾當,他們也不能大費周章的去潭水下尋人。


    訛錢要緊。


    疼。


    身體疼,心肝肺都疼。


    薛扶泠以為會跌進潭水裏,不想姚三妮用力將她推了一把,有崖邊樹枝的抵擋,兩個人竟穩穩的落了地。


    那兩聲入水的聲音,也是碰掉了土塊等物。


    原來底下的潭水和崖邊有些距離,崖底是凹進去的。


    因為視角的緣故,從上往下看,全都是潭水,也因此她倆逃過了那些賊匪的追究。


    墜落的過程中,薛扶泠死死護著頭,也得益於底下濕濕的泥土,幸運的沒有昏厥。


    因為磕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劃破了裙襖,也洇出血來。


    好在是冬季,穿的厚實,能抵擋些傷害。


    薛扶泠隻是稍微動了下,左臂便傳來鑽心的疼痛。


    “三妮?三妮?”


    而稍遠些的姚三妮因為原本就病,加上剛才竭力幫助薛扶泠,自己也少不了磕絆,已然癱在泥裏,人事不省了。


    見人沒反應,薛扶泠準備站起來去看看她傷的如何。


    剛想站起來,右腿也後知後覺的鑽心的疼。


    簡單查看一番,右腿不知有沒有斷,可現在哪能顧得上這個。


    好不容易連爬帶挪到了姚三妮的身邊。


    顫抖著探鼻息。


    還好,姚三妮隻是昏過去了。


    看了周圍的環境,薛扶泠也不敢再待在此地。


    若是再晚些,那些賊匪尋過來,可就真的要死了。


    忍著鑽心的疼,試了好幾次,直弄得滿身的泥濘,才將瘦小的姚三妮背起來,踉踉蹌蹌的離開。


    咬著牙,漫無目的的背了不曉得多久的路,薛扶泠隻覺得身上的傷口已不是疼了,而是麻木。


    背著人累的喘氣如牛,隻覺的心口處要炸了似的。


    可她不敢有一絲停留和遲疑。


    紫竹她們的性命在自己手上,姚三妮也冒著摔死的風險和自己下來。


    她還得去找人,找援手。


    可……可她哪裏知道路呀?


    崎嶇不平的路上滿是枯草和荊棘,此時害怕也不是大事了,絕望才是。


    “夫……夫……人,淨水庵在……在那個方向。咳咳咳……咳咳……”


    許是薛扶泠深一腳淺一腳和好幾次差點摔倒的顛簸,背上的姚三妮終於清醒了,她顫巍巍的用手指了個方向,又咳個不住。


    “好,我知道了。”


    終於有了希望,薛扶泠又打算走。


    “咳咳……夫人,你……咳咳……放我下來,快去找人。”


    姚三妮知道背著她,薛扶泠指定走不快。


    她不曉得這位夫人能不能得救,能不能得救之後回來救自己。


    她在淨水庵聽見她和救自己的恩人吵架了,曉得她是恩人的女兒。


    所以,她剛才才拚了命的想要救這位夫人。


    若是身死……全當報答了夫人娘的恩情。


    薛扶泠也曉得姚三妮的意思。


    她並沒說話,四處觀察一番,果真將人放到一處灌木叢旁就跑了。


    姚三妮隻是咳個不住,眼神模糊,看著人影消失。


    如釋重負般勾了勾唇角,又麻木的低頭看著自個身上的泥濘和血漬混合,將原先髒汙的衣裳更加染的看不出樣子。


    還以為到死能得一身幹淨的衣裳呢。


    罷了,下輩子再說吧。


    就在她即將昏死過去時,又見那位夫人回來了。


    “您怎麽……咳咳咳……”


    “怕他們找過來,我挖了土,先將你掩蓋起來,等找到人,就來救你,妹妹,千萬別睡過去。”


    姚三妮心中的死氣不知覺的散了些。


    薛扶泠也顧不得仔細,將外衣兜著的土給姚三妮蓋上隱藏好,她這才頭也不回的朝著淨水庵的方向跑去。


    帶著姚三妮確實不方便,聽她咳得樣子,也受不得顛簸。


    又怕她被發現,隻好出此下策,隻盼她能撐到自己回來。


    怕自己找不到姚三妮的位置,又撕下衣角,將幾個布條沿路係在不起眼的地方。


    跑啊跑。


    挪啊挪。


    不知用了多久,不知想死多少次。


    終於,遠遠的瞧見個私人的宅子。


    好似寫著“棲霞別院”四個大字。


    薛扶泠此刻像個瀕死的人,哪還顧得上禮儀,手腳並用,因為她早沒力氣了。


    剛想再拚一把爬到那門口,卻聽見一道男聲從裏傳出來。


    “……那筆銀子可查出是誰的手筆麽?”


    害怕是那些賊匪的同夥,薛扶泠隻好一動不動的屏住呼吸將自己藏在樹後。


    祈禱這麽遠的距離,千萬不要這麽倒黴。


    “屬下還未查到。”


    “不過,聽說西城伯家的三夫人昨天夜裏突發惡疾死了,二……那位居然還派人去安撫了,可是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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