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嫂子鼓了很大的勇氣,說完當即站起來,衝著薛扶泠行禮。


    薛扶泠可不敢受嫂子的禮,當下將她攔住,扶著坐下。


    “嫂子的心思,我明白。隻是我也是有好些時日沒出門交際了,恐怕誤了您的信任呢。”薛扶泠當然不敢一口就答應下來。


    而且,她也有疑惑。


    “不若我將您和倩姐兒的事情說於婆母聽,她老人家認識的人多,說不定能找到合適的。就算沒有合適的,也能托那些太太奶奶們幫著留意一些。”


    這樣說,也算是給雙方留夠餘地了。


    隻是,薛扶泠見對麵的珞嫂子麵上幾分尷尬和窘迫,不知何意?


    “嫂子有何顧慮,不妨直說。”


    薛扶泠寬慰兩句,又替她將茶盞添滿。


    “實不相瞞,已經見過嬸子幾次了。”


    珞嫂子也不隱瞞,將實話說了。


    原來她早先就去求過薑氏、顧氏和嚴氏這些長輩了。


    隻是她們母女在宗族裏人微言輕,自然沒多少人重視,都推脫說找找看,就打發了。


    過了正月,倩姐兒足足十五了,家中又很是貧寒,珞嫂子怕再耽擱下去,誤了女兒的終身,隻好再厚著臉皮求到薛扶泠身上來。


    薛扶泠見珞嫂子那般自強的人,為了女兒能低三下四的處處求人,心裏不免動容。


    “嫂子且寬心,這件事我記下了,隻是不知道,你想給倩兒找個什麽樣的人家?”


    “不拘富貴與否,隻盼著能好生待她就成。”


    珞嫂子心裏也有數,她們這樣的人家,隻有別人挑她們的份兒,哪有她挑人的,她隻盼著女兒能比自己過的好些就成。


    薛扶泠本以為她會要求門第富貴等事,或者給她養老等要求,沒想到是自己狹隘了。


    珞嫂子拳拳愛女之心,隻叫她動容。


    “正好從明日開始各處都會去拜見,我替倩姐兒先留意著,若是有合適的,立即差人告訴你去。”


    薛扶泠說的真誠,不是那些長輩們敷衍推脫的樣子,珞嫂子當即對著她千恩萬謝的,就差流淚了。


    除此之外,珞嫂子又跟薛扶泠說了些女兒的性情,以及家中平日的樣子。


    知道她們母女二人平日都是靠繡活維持生計,心裏不由得暗自欽佩起珞嫂子來。


    自強的人,總是叫人尊敬。


    待將兩人送走,早已過了子時。


    “姑娘終究是答應了?”紫竹自來聰慧。


    “若是我議親時,阿娘也在,她也定會像珞嫂子為倩姐兒一樣,四處為我奔走張羅吧。”


    薛扶泠神色落寂,盯著兩人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


    主子沒睡,蘅緹院的下人自然不能睡。


    索幸有除夕夜守歲的習俗,薛扶泠便吩咐將眾人叫到廳堂,逐一分發了壓歲錢、新衣裳、新首飾等物,眾人才去歇下。


    且說邵家三兄妹。


    因著是客居,三人倒是也去參加了除夕宴。


    隻是吃了飯,老太太便叫他們隨意。


    兄妹三人又在邵澈的院子聚一聚,也算是他們一家子過個除夕了。


    因著高興,邵澈也向廚下要了些酒來喝。


    他們濰州並沒多麽嚴苛的規矩,便是兄妹也能把酒言歡。


    直到邵澈和邵惜蘭都有些醉了,才各自回去。


    最小的妹妹邵惜禾最是穩妥。


    替姐姐喂了醒酒湯,照顧她睡下。


    又牽掛著哥哥,趁著前邊還沒散場,帶著丫鬟端著醒酒湯去了柏清軒。


    進了院子,四周靜悄悄的無人。


    邵惜禾心下了然,除夕夜主子們也會給下人自由,都顧著去玩樂去了,且不會有人留意這些。


    正想找人去看看哥哥在不在寢室,就見他隨意的歪在客廳的椅子上,懷裏抱著一盆墨蘭,醉的不省人事。


    邵惜禾無奈笑笑,帶著丫鬟小釵進去。


    客廳裏,他們剛才放的點心吃食還未撤下去,可見並未有小廝或者丫鬟來打擾。


    “哈哈哈,少爺醉酒居然抱著一盆花睡覺。”丫鬟小釵一邊替主子盛湯一邊揶揄道。


    邵惜禾也是第一次見哥哥這般失態,勾起唇角同小釵悄聲嬉笑一回。


    “你去找人要了墨汁來,咱們給哥哥裝扮裝扮。”紀惜禾不由得玩心大起,吩咐小釵去找東西。


    小釵心領神會,偷笑著跑了出去,隻留下兄妹二人。


    剛將醒酒湯盛出來,邵惜禾就聽見邵澈啞著嗓子囈語幾句。


    她離得遠些,並沒聽清。


    反應過來後,像個促狹鬼般悄咪咪靠近,並伸長耳朵去聽哥哥的秘密。


    “阿苓~”


    模模糊糊的聽到這兩個字,邵惜禾下意識的覺得是個姑娘的名字。


    不由得有些驚喜,自家哥哥已是弱冠之年,卻還無娶親的心思。


    任父親母親再三催促,他總說待到建功立業再說成家之事。


    卻不想,原來是心中有人啊。


    邵惜禾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也起了追查的心思,放緩聲音,誘哄道:“阿苓,是誰?”


    “茯苓,是茯苓。”


    “砰~”


    手中的醒神湯沒拿穩,應聲而碎。


    醉酒之人也應聲醒來。


    “你……何時來的?”邵澈麵容冰冷,輕柔的將手中墨蘭放下,聲音帶著淩厲,又四顧尋找自己的小廝,可惜他並不在。


    “哥哥,茯苓是誰?”


    邵惜禾顫聲詢問。


    她心中有個清冷婉約的人影,卻還是想弄清楚,萬一是府中丫鬟或者外麵哪家姑娘也說不定。


    邵澈沒說話,低頭看著旁邊矮幾上開的鮮麗的墨蘭出神。


    他懊惱自己今日的放縱,叫最心細的二妹發現秘密。


    “這墨蘭是……送的吧?”


    隱去自己知道的那個名字,邵惜禾很快穩住心神後,直接取了醒酒湯湯盅放到那盆墨蘭的旁邊,示意他喝了。


    哥哥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愛說話,可她知道,她的猜測得到了默認。


    “她已是人婦,更是你我二人的表嫂,哥哥可知道?”


    邵惜禾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何種心情。


    她一時想起哥哥待自己很好,一時又覺得他瘋狂且荒唐,像是個陌生人。


    “別說出去。”


    邵澈聲音平靜,並無秘密被發現的惶恐。


    見邵惜禾眼裏的不解和陌生,他揉揉額角,那裏突突個不停,腦子也疼痛不已。


    “難道哥哥是因為這個才不拖著不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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