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能攔得住啊?”蘭期抱怨一句。


    “瑢太太叫人遞話進來,說是,若是奶奶說成了,她還要給奶奶封三千的銀子做媒錢呢。”


    “三千?”丹薇有些驚訝。


    “不管多少都不行。將誰家好姑娘說給她家都要遭罪,這樣損陰德的事情,姑娘您可千萬不要沾惹。”宋嬤嬤看著薛扶泠,提醒道。


    “丹薇,你去將她打發了就是。”薛扶泠點點頭,轉頭又吩咐丹薇一句。


    今日的除夕宴,薛扶泠一點也沒有插手的意思。


    楊管事來尋她幾次,說是顧姨娘支了好幾次銀錢,家裏的器具物什都換了一遍,抱怨顧氏花錢大手大腳,不節儉的很。


    薛扶泠安慰她幾句,叫她照舊聽顧輕虞的。


    這件事她沒什麽好說的,畢竟是家裏的長輩都在支持顧輕虞。


    若是她反對這樣鋪張,指定還要被好些人抱怨。


    做這樣摳搜的省儉之舉,得罪人又落不著好,不如閉嘴。


    “姑娘當真不去管管嗎?”丹薇有些疑惑。


    “她管家的一個多月,好不容易節省出了兩三千的銀子,一個小小的除夕宴,隻怕都要花用完了。”


    “你曉得什麽?除夕宴是大事,就叫她去折騰,又不是咱們姑娘自己的銀錢,瞎操心個什麽?”


    宋嬤嬤難得的能說出這樣的話。


    丹薇撇撇嘴,見自家姑娘神色輕鬆的在給一盆長壽花鬆土,並沒注意她們這邊,隻好撂開這個話題。


    待到戌時初,有小丫頭來叫薛扶泠去赴宴。


    “奶奶可不知道,顧姨娘當真將宴會辦的像模像樣的,處處都是氣派,您去瞧瞧就知道了。”


    那小丫鬟一邊帶路一邊誇讚,喜氣洋洋的。


    薛扶泠聽了,麵色並無變化,其他人更不會開口。


    幾人一路到了齊家待客宴飲的香櫞齋。


    院子裏四處掛著彩綢和燈籠,光禿禿的樹枝上也是,各處都是燈火葳蕤的樣子。


    進了屋裏,極度溫暖的氣息撲麵而來,伴著陣陣花香。


    冷暖交替,激得薛扶泠差點嗆出聲。


    緩了好一會,才適應了。


    左右看去,那花香原是一盆盆開的極盛的繡球花和杜鵑花散發出來的。


    不像是府裏栽培的,倒像是臨時去外麵買來的。


    光這些花就很是用了心思,更不論桌子上那些金盞玉碟的陳設,新鮮瓜果點心樣樣俱全。


    “這……”宋嬤嬤以為就是比尋常講究些,沒想到居然這般奢華,不由得想說些什麽,又自個止住了。


    彼時人還沒來齊,隻幾個旁支的太太奶奶來的早,坐在一處說話。


    薛扶泠作為主家,當然得先去打招呼。


    “誒呦,二嬸嬸,您辦事就是敞亮,瞧瞧這香櫞齋收拾的多好,便是說金屋銀屋也能夠。”一個旁支的小輩媳婦見她過來,有心巴結,親親熱熱的迎上來,笑著誇讚個不停。


    “咳咳。”一旁一個穿青色的婦人知道些內幕,忙示意她住嘴。


    奈何那婦人越誇越起勁,從院外裝飾到內裏擺設,都一一誇了個遍,死活看不見其他人的尷尬。


    “祿哥兒媳婦,多謝誇獎,這是你二叔房中的姨娘顧氏一手操辦的。”薛扶泠麵色不變,等她誇完,笑著解釋一句。


    那齊祿媳婦聽了,當下瞪圓了眼,死死閉上嘴,隻一瞬,麵皮爆紅又轉慘白,囁嚅著想找補幾句,不知從何說起。


    薛扶泠也不在意,和別的親戚說幾句話,笑著叫她們自便。


    陸陸續續的,又來了好些人。


    香櫞齋東西兩邊分開男女。


    女眷們聚在一起不是攀比就是說閑話。


    薛扶泠也不必聽全,大多數都是說薛扶泠和顧輕虞這一妻一妾的,沒什麽意思。


    西府大少爺梁哥兒媳婦梅氏自來和薛扶泠關係好些,一進來看見這些,知道是一個妾室置辦的,還悄摸避著她婆母顧氏安慰薛扶泠這個妯娌幾句。


    待到戌時末,其他族人也到的差不多了,除了老太太幾人之外。


    沒辦法,齊家的族長是薛扶泠的公爹。


    整個齊氏宗族,就齊家東府父子兩個官職大,旁的人哪怕等的再不耐煩,也得等著。


    薛扶泠在滿是人的屋子裏坐的悶了,便想著先出去透透氣,等等公婆他們。


    “那是誰?”


    剛走到院外,就看見側麵抄手遊廊的台階上,孤零零的坐著一母一女,衣衫陳舊,形容拘謹,不由得有些好奇。


    “好像是族中珞五爺家的妻女。”紫竹不確定的回答一句。


    薛扶泠倒是依稀想了起來。


    她記得這家人,原是族裏最貧苦的齊行珞一家。


    齊行珞比齊行度大十二歲,二十五歲上得病去了,留下妻女兩個生活,日子很是艱難。


    這位珞五嫂子堅韌自強,從不向族裏伸手,獨自拉扯著女兒,母女兩個相依為命的過活。


    薛扶泠就嫁進來的那一天在婚宴上見過,今日還是第二次見她母女。


    今日能看見她們,想來也是顧輕虞為表寬厚,將族中能來的,都請了個遍吧。


    女子天生聰慧敏感。


    看她母女兩的打扮行為等,薛扶泠便知道,因著一屋子的綾羅綢緞拜高踩低的,排擠挖苦必不會少,母女兩個索性待在院子,等宴飲開始才進去。


    “珞嫂子?”薛扶泠笑著喚一聲。


    既然宴請族人,自然不能因為貧窮差異冷落任何人。


    那對母女應聲看過來。


    直到薛扶泠到了兩人麵前,母女兩個麵上的羞赧還沒褪下去。


    “二……二少奶奶安。”麵前的婦人見是薛扶泠,一邊慌張的行禮,一邊輕輕替自己和女兒拍著屁股上的灰。


    “嫂子這是做什麽?”薛扶泠趕緊將人扶起。


    兩人是妯娌,沒有嫂子拜弟媳的。


    珞嫂子聽見這話,臉上窘迫更甚,想是身上穿的單薄,凍得微微顫抖,說不出來話。


    薛扶泠不動聲色的看一眼母女兩個,見她倆身上的衣裳多處都是補丁,漂洗的發白,卻幹淨利落,想來該是為了來赴宴,穿了家裏最好的過來吧。


    “這就是倩姐兒麽?”薛扶泠笑著看向才到自己肩膀上的小姑娘,問道。


    “見過……嬸……嬸娘。”


    十四歲的倩姐兒被凍得狠了,說話咬著牙關,不甚利索。


    薛扶泠不動聲色的笑著摸摸她的頭,誇幾句,叫紫竹給了見麵禮。


    正要和珞嫂子寒暄兩句,外頭有婆子的喊聲傳來。


    “老太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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