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如何?府內從老太太到瑕姑娘,沒有不愛咱們姑娘的,可姑爺……我實在為咱們姑娘不值……”


    薛扶泠正想問宋嬤嬤緣由,她自己倒先開了口,答了丹薇的話。


    宋嬤嬤伴她長大,情誼非常,說是半個母親也不為過。


    此時看著她為自己不值,居然罕見的淌了淚,也引得她心裏酸酸的不是滋味。


    兩個丫鬟聞言,也沉默著,臉上是如宋嬤嬤一般傷心的模樣。


    屋內氛圍驟然低沉。


    薛扶泠勉強忍住心中的酸澀,扯著唇,故作輕鬆道:“誰說我不值啦?嬤嬤快看,咱們一下子有了這麽些值錢的寶貝,我以前都沒見過,這不比什麽都劃算啊?”


    看其他三個麵上還是低迷的樣子,薛扶泠索性走到宋嬤嬤跟前,拉住她的手,道:“嬤嬤寬心。不管家中如何,我都是齊行度明媒正娶的嫡妻。妾室再如何得寵,他再如何……冷漠……除非我犯了七出,他泯滅了恩義,否則,都不能隨意停妻另娶。”


    見宋嬤嬤神色鬆動了些,薛扶泠乘勝追擊,替宋嬤嬤拭了淚,笑著逗她:“嬤嬤別再愁苦了,您去試試我昨日剛給您做好的獺兔皮靴,看看暖和不暖和,我可是背著您熬了好幾日呢,您要說不好,我可不依呢。”


    宋嬤嬤終於咧開嘴笑了一聲,心裏卻是悲戚和歡喜摻半。


    她們姑娘這般好,為何姑爺就是看不見呢?


    “嬤嬤快走,我服侍您更換。您的東西,姑娘做的很是用心呢。”紫竹也難得的活潑了起來,將宋嬤嬤拉著往碧紗櫥去。


    等兩人進了碧紗櫥,薛扶泠才又將那個黃花梨的箱子鎖好,放置到不常打開的壁龕裏。


    丹薇看著她的動作,疑惑出口:“姑娘為何這幾次總是要將老太太和太太她們賞賜的東西收起來呢?”


    薛扶泠手上動作一頓,緩緩將防塵的簾子拉上。


    “平日在府裏,沒什麽大場合要去,這些也戴不了,好生保存著總不會錯。”


    話是這麽說,可真的如此嗎?


    薛扶泠自己也不知道。


    她隻知道,這些東西超出常理的貴重,或許也摻雜著替某個人補償的意思。


    不過,她暫時不想處置,也不想放在能看到的地方。


    如自己那塵封三年的歡喜一般,暫時封藏起來,任誰也休想發現。


    “唉!我這腦子,差點忘了正事。”


    丹薇突然咋呼的拍了下自個的額頭,忙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遞給薛扶泠。


    “你又忘了什麽?”


    恰好丹薇和宋嬤嬤從碧紗櫥出來,宋嬤嬤聽見她這話,笑著問她一句。


    “鄭平從門房那裏收到的信,說是他鄭管事遞進來的,我一時竟給忘記了。”


    “你這丫頭,不早說,耽誤姑娘的事兒。”紫竹難得的嗔怪一聲。


    說完,也急切的扶著穿了新鞋的宋嬤嬤來到主子跟前。


    薛扶泠緊張了小半年的事,突然有了消息,叫她有些近鄉情怯。


    怕有消息,又怕沒消息,更怕是壞消息……


    顫抖著鼓足勇氣將信展開,仔細通讀一遍。


    “姑娘,您怎麽哭了?”


    丹薇看著主子的異樣,更加好奇鄭讓寫了什麽。


    將信遞給紫竹,薛扶泠自己坐在繡凳上,神情怔忪,默默流淚。


    原來,連著小半年沒收到文姨娘的消息,是因為她染了風寒。而唯一被允許帶著的丫鬟忙著照顧她,錯過了上一次遞信時間。


    如今好了,又有薛扶泠派了鄭讓去悄悄打探,才將事情弄明白。


    三人也不由得替自家主子鬆一口氣。


    沒有消息的時候,雖有百般猜想,可也不如這實際情況來的讓人心安。


    所以,薛扶泠一時間氣惱自己的阿娘病了,她隔了好幾個月才知曉,又萬分慶幸她病情已經好轉,好生待在庵裏。一時間悔恨和高興交織,不免控製不住才落了淚。


    “這是高興的事兒,姑娘可不能再哭了,文姨娘好好的,她也盼著您能夠好好的呢。”宋嬤嬤年長,出言寬慰薛扶泠幾句,又替她輕輕順著脊背。


    “嗯,我明白。”


    等哭夠了,薛扶泠才重重點頭,將淚水擦了,臉上又重新掛上了笑容。


    宋嬤嬤說的沒錯。


    她阿娘也盼著她能夠好好的呢。


    她絕不會辜負她的期盼。


    這樣一想,心裏也輕鬆了起來。


    一如之前,每次她阿娘的消息就像是她的治傷良藥一樣,能撫平一切痛苦。


    就連因為齊行度受的那些委屈,好似也被清空了一般。


    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決定負責。


    也絕無回頭路可走。


    世家沒有和離婦,更不會有下堂妻。


    既然嫁娶了,就得過一輩子。


    她不信她和齊行度做不好夫妻。


    最重要的是,她要過好自己的日子,不讓阿娘擔憂。


    將心緒調整好,薛扶泠囑咐紫竹替自己重新梳洗上妝,宋嬤嬤和丹薇見了,也笑著上前幫忙。


    日光傾斜,屋裏原先的陰霾也被一掃而空。


    窗邊木架子上那三盆墨色的蘭花也開的正歡,伴著似有若無的花蕊香氣,歡快明朗又朝氣蓬勃。


    “姑娘,外頭表少爺求見。”


    幾人剛收拾妥當,芳時便進來回稟。


    邵澈?


    他來做什麽?


    想起那人的俊秀眉眼,薛扶泠總覺得自己在哪見過似的。


    可深思一番,她又從哪裏去認識齊行度的表弟去啊?


    蘅緹院雖也是齊行度的院子,可薛扶泠的臥室自然不能讓外男進來,便帶了紫竹和丹薇出去迎客。


    “澈……”


    “嫂嫂安好。”


    薛扶泠“弟”字還沒出口,那人便站在院門口先行向她規矩著行禮。


    他前兩日就想過來,奈何外麵的事情越急越辦不好。


    這麽拖來拖去,今日才得空來尋她。


    他看見她淺笑著一步步走向自己,心跳的像是要鼓出來。


    捏緊手心,低下頭,掩藏住熾熱的眼和燥紅的臉,緩緩向她行禮。


    他討厭自己的不受控。


    可更歡喜與麵前之人的相遇。


    哪怕,她與從前的明媚活潑,沒了絲毫關係……


    “你怎麽今日有空過來蘅緹院?是來找你表兄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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