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寒風刺骨,屋內卻是溫暖如春。


    這要是在炎熱的夏日,趙政和的怒氣估計更大,他憤憤怒道:“定襄郡十幾萬人,死得隻剩下不到十萬,全因郡守隱瞞不報。”


    整整死了六七萬人啊!


    蘭惜心裏也是一個咯噔,她隻聽到郡守隱瞞不報,倒是沒有聽到導致這麽多人死去。


    別說皇帝生氣,蘭惜自己聽了也是怒火中燒。


    簡直是兒戲。


    不知道定襄郡守是怎麽當上去的,這種事情都敢隱瞞,簡直是找死。


    皇帝看了旁邊的,茶杯已經被蘭惜挪開了,上麵放著的是蘭惜送來的芸豆蹄花湯。


    蘭惜毫不懷疑,要是旁邊放著的就是茶杯,趙政和肯定又要摔壞一個杯子。


    將蓋子揭開,蘭惜安慰道:“如今事情已經發生,陛下生氣也於事無補,不如想想辦法補救。”


    當務之急就是不要激起民憤。


    “朕已經派人運送物資去救災了,同時讓人降旨把定襄太守原地處死,家產充公。”


    趙政和雖然生氣,但是倒是沒有隨便就滅人九族。


    蘭惜給他盛了蹄花,將蘸水拿出來。


    “陛下吃點東西,如今這檔口陛下可不能生病。”


    趙政和按捺住怒氣,蘸了蘸水,入口的微辣刺激著他的味蕾,軟糯脫骨的口感讓他的心情好了一點。


    一個蹄花吃完,再喝一口原湯,胃裏暖乎乎不再空空如也,情緒也跟著穩定不少。


    從早晨接到急報到現在,他是滴水未沾。


    倒不是他扛餓,實在是有太多事情要處理了,最緊急的就是調動物資去往定襄,然後是定襄的郡守該如何處置,百姓該如何安撫。


    上朝就上了一大早,下朝後朝臣見了一波又一波。


    剛才把大致的事情都安排完。


    蘭惜送東西送的是恰到其時。


    看趙政和麵色好了一點,蘭惜才問送去定襄的物資。


    本朝倒是沒有後宮不得幹政的說法,如果皇帝糊塗了做一些不恰當的事情,皇後還有勸誡的職責。


    當然了,蘭惜不是皇後,沒有勸誡的職責與權勢,但是皇帝主動說起的情況下妃嬪問一兩句倒不會有什麽。


    “朕遣人送了禦寒的衣物和糧食過去,還有大量藥材,足夠百姓過冬了。”


    百姓所求無非吃飽穿暖。


    “愛妃可是有什麽見解?”


    蘭惜倒是沒什麽見解,就是曾經她演過一部電影,裏麵也有類似的情節。


    蘭惜自己倒是不想出風頭,但是她怕自己縮的這一次啊,害了萬千百姓的性命。


    “嬪妾曾經看過一本野史,說以前有過一個小國家,也是發生災害,皇帝派人送了上好的大米前去救災。


    當地官員沆瀣一氣,想發災難財,於是冒充貧民百姓,將賑災的大米都領走了,富貴人家大米滿倉爛,窮苦人家易子而食。”


    趙政和目光一凜,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了。


    朝上眾人隻關注安撫百姓,在物資上送的也是上好的白米,他們下意識以為不敢有人在這件事上做手腳。


    但是人性誰知道?萬一有官員就敢如此冒險呢?


    定襄雪災,從上到下,大大小小的官員沒有一個上報,若非他派出去的暗衛上報,還不知道要瞞到什麽時候。


    雖說查下來是郡守隱瞞不報,但是定襄郡那麽多官員,一個都沒上報,真的沒問題嗎?


    隻是現在用人之際,來不及細究,等這一茬過了,皇帝肯定是要嚴查的。


    “愛妃看的書裏可有寫最後是怎麽處理的這件事?”


    蘭惜也不賣關子,道:“後麵皇帝再派人去送物資,送的是一些碎米,還往裏麵摻雜了一些沙石。


    真的活不下去的人去願意將沙子慢慢從米裏選出來的,那些想貪汙的人是瞧不上這種米的,因為賣不出去。”


    趙政和捏著瓷勺,心裏在掙紮。


    這倒是一個好法子,就是對皇帝和朝廷的名聲不太好。


    蘭惜也看出他在想什麽了,繼續道:“那個皇帝再派人在災民中傳開有人貪汙的實情,說朝廷往米裏摻沙子是為了真正的災民能活下去,民間對陛下的愛戴截然而生。”


    幾乎是蘭惜話音剛落,皇帝就大喊一聲:“於多魚,傳各部尚書和內閣大臣。”


    隨即自己匆忙起身,都快出門了想起來蘭惜他又退回來,愧疚道:


    “朕空了去看愛妃。”


    蘭惜含笑點頭,“陛下去忙,嬪妾去皇後娘娘宮裏轉轉。”


    皇帝走了,蘭惜的目光還定在皇帝離開的方向。


    打從心裏說,趙政和這個皇帝做得很優秀,雖稱不上愛民如子,但是一直都為百姓著想,從他上位開始,大越朝的善堂越來越多,餓死冷死的百姓越來越少。


    對待自己後宮的妃嬪也是,即便不喜歡的也會保證她們衣食無憂。


    對待朝臣也是寬宥有加。


    但是有些人就是給臉不要臉,真以為皇帝沒脾氣,泥人還有三分性子呢,更何況是堂堂天子,天下之主。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雖然沒有那麽誇張,但是這次估計死的人是不少的。


    不過要死也是死在定襄,她們遠在京都,髒不到她們的眼。


    說實話,蘭惜是很不喜歡動不動殺人的,但是那些個定襄的官員,蘭惜覺得是該死的。


    從太極宮出來,天空陰沉沉的,不複來時的明亮。


    看來今晚又要有一場暴雪了。


    都說瑞雪兆豐年,但是對定襄的百姓來講,這恐怕是一個災年。


    石榴和香梨也聽到皇帝和蘭惜的話,心裏也怪難受的,所以一時氣氛有些沉默。


    還是蘭惜先開口的。


    “也給皇後娘娘摘幾枝梅花插瓶吧。”


    雖然還沒開,但是花苞能多放幾日。


    石榴和香梨摘了花,幾人往皇後宮裏去。


    去的時候剛好趕上皇後和賢妃在看賬本。


    蘭惜行過禮後先讓人將梅花抱去插瓶,“從陛下宮裏來,見路上梅花快開了,讓人摘幾枝給娘娘插瓶。”


    “坐吧!”皇後慣常穿的穩重,今日也是一身深藍色的繡著鳳紋的常服,然而此刻她眉目間都是憂愁。


    “既然是從陛下宮裏來的,想來定襄郡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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