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自送蘭惜出了景仁宮,送了一匣子前幾日剛得的上好東珠,蘭惜的身影消失在宮道盡頭,皇後方才回了寢殿。


    金嬤嬤不讚同道:“娘娘何必這般為蘭貴妃做臉?”


    皇後歎息道:“她進宮也是陛下旨意,沒得選擇,今日她親手為我燉燕窩,手都燙紅了,陛下允許她享皇貴妃待遇,她卻恪守尊卑,依舊戴著五尾鳳簪。


    既然她來示弱求和,我何必苦苦為難?”


    金嬤嬤依舊不讚同,“陛下本就寵愛貴妃,娘娘再對貴妃溫和寬容,貴妃的勢力必然迅速擴張,到時哪還有娘娘的地位?”


    時值八月,外麵陽光璀璨,透過茂密的大樹,撒在地上,點點斑駁。


    皇後不答金嬤嬤的話,麵對著窗戶,眸光中隱隱有水霧流露。


    “金嬤嬤,你剛可曾聽到蘭貴妃怎麽評價本宮的?”


    金嬤嬤回憶了一番,道:“貴妃娘娘說娘娘主持中宮,盡心竭力,不偏不倚,從未有私心,讓陛下能夠安心政事,實乃天下女子典範。”


    皇後目光盈盈,透著一股特殊的情緒,“是啊,貴妃說她心中敬佩我。”


    “入宮五載,我時刻謹記家中教誨,不敢有絲毫行差踏錯,為陛下管理後宮,從不徇私,可是陛下可曾誇讚過本宮一句?”


    “反倒是剛入宮的貴妃,一字一句,都在讚揚本宮。”


    越說越委屈,一滴淚順著皇後眼角滑落滴在窗欞上,在陽光的侵蝕下迅速無影無蹤。


    回到景泰宮時,剛巧香梨也回來了。


    蘭惜讓她點上玉晚香,自己靠在軟榻上看畫本,看著看著竟然睡著了。


    再醒來已經是日落時分,蘭惜正要叫人,突然聽到畫紙摩擦的聲音,緊接著是皇帝欣喜的聲音:


    “杳杳醒了?快來看看朕剛畫的美人困倦圖。”


    後腦勺對著皇帝,趁著他看不見蘭惜翻了個不雅的白眼,下了軟榻,款款行走,蓮步輕移,行至書桌前,上麵擺著一幅已經半幹的畫卷。


    美人側躺在窗前的軟榻上,烏發如瀑布,身姿窈窕玲瓏,火紅的落日餘光打在上麵,美人像是下凡的仙女。


    拋開別的不談,皇帝的畫技還是可以的,蘭惜誇讚道:


    “陛下畫藝超凡,臣妾甘拜下風。”


    皇帝哈哈大笑,退一步,雙手環住蘭惜的柳腰,“也得是杳杳姿容絕色,朕才能畫出美人圖!”


    蘭惜強迫自己接受這肉麻的話,麵色嬌羞道:“陛下來也不叫醒臣妾伺候您,怎麽就一個人作畫呢?”


    皇帝道:“朕來的時候杳杳剛睡著,聽宮女說杳杳下午給皇後親自燉了燕窩送去,手都燙紅了,好不容易睡著,朕哪裏舍得叫醒你?”


    款款深情的樣子,配上皇帝帥氣俊逸卻又帶著威嚴的氣質,換個女的在這裏定然立刻情根深種。


    蘭惜輕呼一口氣,道:“娘娘為陛下主持後宮,多年來從未出過差錯,嬪妾心中敬佩,今日又因為貪睡誤了請安的時辰,深感愧疚,遂才親手燉了燕窩給娘娘賠罪。”


    “你呀你呀,是朕免了你請安的。”皇帝輕輕刮了一下蘭惜小巧的鼻頭,心中很是感動。


    杳杳是怕自己在皇後和她之間為難才親手燉燕窩給皇後的。


    果然是他的杳杳,從小到大都這麽善解人意,處處為她著想。


    “杳杳,你自小對朕就是這般好,處處維護朕,替朕著想。”


    蘭惜:?


    皇帝卻陷入回憶之中。


    “記得朕十二歲時,太傅帶朕和皇兄去府中,那時太傅府中有一顆桃樹,桃子特別香甜,朕想摘一點回去給母妃,皇兄卻將朕的桃子全部搶了。


    那時皇兄勢大,母親是父皇的寵妃,你才七歲,為了維護朕敢扔皇兄一身的泥巴,這些事朕都記在心裏。”


    那時候的皇帝還是一個母妃不受寵,外家不顯的小可憐,每個皇子都能踩他一腳,他第一次被人維護竟然是一個七歲的稚女,從此他就時時關注蘭惜,越發被她吸引。


    蘭惜:“……”


    那棵桃樹結的果子真的很好吃,蘭惜夏日沒胃口,隻吃桃子,怎麽都吃不夠,不準幾位哥哥動,滿府隻有她能動那棵桃樹。


    某天突然看到有兩個陌生男子來家裏就算了,還抱了一懷抱的桃子,全是她的心頭好,她氣極,也沒想到是皇子,隻以為是哪個世家的公子,於是從池塘邊摳了一捧泥全扔抱著桃子的那個人身上了。


    要不是她人小手也小,肯定同時朝兩人扔泥巴,可惜手中的泥巴隻夠扔一人,她當然扔懷抱桃子的偷桃賊了。


    事後她被父親責罰抄寫大字的時候還挺後悔,應該讓石榴和香梨一起摳泥巴扔兩人的。


    蘭惜麵不露怯,自然而然道:“陛下自小生得俊朗,妾不忍您受委屈。”


    清風襲來,香味徐徐誘人,皇帝閉著眼睛細嗅了一下,道:


    “清香淡恬,令人心曠神怡,杳杳宮裏用的是什麽香,怎麽朕從來沒聞過?”


    什麽香?避孕香!


    蘭惜心裏吐槽,麵上溫婉,“大概是玉晚香吧!嬪妾自小愛玉晚香,一直用的都是玉晚香,玉晚香是元太醫的獨門手藝,因幼時嬪妾生病,父親請了元太醫來瞧病,聞到之後便愛上了,自那時,嬪妾用的都是元太醫調製的玉晚香。”


    皇帝恍然,隨後道:“也給朕一點,朕回去也用用這玉晚香。”


    蘭惜麵色不變,應了聲好。


    本來玉晚香就不會對人身體有不好的影響,她靠玉晚香避孕是因為她身上的荷包裏還裝著另一味香,兩相作用才起避孕效果。


    皇帝喜歡,點點玉晚香也沒有大礙。


    兩人用完晚膳,見皇帝沒有要走的意思,蘭惜感覺頭腦發昏,眼前都是黑。


    她不死心地問:“天色已晚,陛下今日……”


    “朕今日歇在景泰宮。”


    蘭惜:“……”


    造孽啊!


    心裏怨念不止,卻還要規規矩矩伺候皇帝歇息。


    然而到了晚上,紗帳搖晃不止,伴隨著叫了三次水,蘭惜才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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