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魏帥和魏俊,魏家人瞞著魏書江,開了一場小會,這次談的,是魏書江繼續看病和安置的問題。


    “去首都再掛個專家號,萬一呢。”


    魏淑清歎息一聲,魏書江還不到六十,年紀還不算太大,隻要有一絲希望,他們做家屬的,也希望再努努力。


    小夏卻提出了不同的意見:“我來之前已經谘詢過書江的主治醫師了,醫生說,書江的情況,已經基本上等於宣告死刑了。”


    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話比較冷酷,她趕緊緊張的看了一眼在座魏家人的表情。


    在看到大家的表情都沒有什麽波動的時候,她才繼續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還有一些積蓄,打算帶書江出去走走。”


    小夏去過國外進修,思想也受到了一些影響,尤其是對待生死的態度。


    在她看來,與其最後的時光纏綿病榻,不如有質量的活著。


    最後的時光,魏書江隻能困在消毒水味的病房裏,身上插滿管子,被注射各種藥物,未免有些太慘了。


    倒不如趁著現在還走的動,出去走走,看看從前沒有見過的風景,嚐一嚐之前沒有吃過的味道。


    她的提議,遭到了魏母的強烈反對。


    她是個母親,無法接受,自己兒子隻能被動的接受死亡。


    在魏母心裏,哪怕隻有一絲希望,也不應該放棄。


    她期待著奇跡的發生,不想麵對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


    “我不同意。”魏母好脾氣了一輩子,難得強硬的用拐棍重重的敲在地上,“得治!書江這個病,我們砸鍋賣鐵也得治!”


    “媽,你冷靜一點,沒人說不給二哥治了。”見老太太著急了,魏淑清趕緊上前給母親順氣,“你別激動,在座的所有人,都是為了二哥真心實意的好。”


    “是啊,小夏也是想書江開心一些,過的更好一些。”魏書海也幫腔道,“媽,你別激動,先回去休息,走,我送你回房間。”


    這下,魏母也不願意了:“我不走,我走了,誰知道你們商量出個什麽結果來!明明就還是有希望,怎麽就不治了,有病不上醫院去哪,滿大街的胡逛,就能治病了?”


    她這話含沙射影,直指小夏。


    聞言,小夏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她和自己的這位前婆婆,一共也沒見過幾麵,更是談不上什麽情分。


    她如今有了自己的追求和事業,早就不是那個逆來順受的小媳婦,聽了這話,下意識就要回嘴。


    然而,想到現在病弱的魏書江,她硬生生的忍下了這口氣。


    算了,多吃話,少吃虧,就當是看在孩子們麵子上了。


    魏淑清見老娘越說越不像話,強行給老太太扶起來,交給魏書海:“大哥,你帶媽進去休息一會。”


    “我不去!”


    魏母梗著一股勁,伸手拽住了沙發,“我是不會去的,我不能讓你們由著性子來,害了老二!”


    此時,門卻突然打開,憔悴蒼老的魏書江站在門口。


    他人格外的清瘦,尤其是顯得一雙大眼黑白分明。


    “媽,兒子不孝,叫你給兒子操心了。”


    說著,魏書江“撲騰”一聲跪在地上,不由分說,先磕了三個響頭。


    身為人子,他沒有盡到半分贍養之責,反而還帶著一身病回來,叫老母親為自己灼心,他實在是不孝啊!


    “書江,我的兒子!”


    魏母早已經泣不成聲,她把魏書江的頭摟進懷裏,母子兩個哭做一團。


    “我們先出去吧,叫媽和書江說說話。”


    楊柳很有眼色,上前拉了拉魏書海的袖子。


    魏書海歎息一聲,陰著臉出去了。


    魏淑清抱歉的對小夏笑笑,兩人一同走了出去。


    “這算什麽事兒,媽跟著這麽鬧,好像咱們就都要袖手旁觀,不管老二了,就剩她一個老太太和老二相依為命一樣。”


    魏書海點了一根煙,他很少吸煙,除非心裏極度煩悶的情況。


    惡狠狠的吸了一口,魏書海暴躁的抓了抓頭發。


    楊柳坐在魏書海身旁的沙發扶手上,她眉眼低垂,無奈歎息:“哪個為人父母的,不疼自己的孩子?你也是有兩個兒子的心,應該知道咱媽的心。”


    她溫柔寬容的勸解,叫魏書海緊皺的眉頭總算是鬆了些。


    “那老二這,咱們還治不治?”


    魏書海是魏家長子,現在當之無愧是合挑大梁的人,但是他卻把目光投向了魏淑清。


    妹妹雖然嫁人了,但是卻一直都是魏家人,在家裏有相當的話語權。


    他們能有今天,過上如今的好日子,全都仰仗魏淑清。


    魏淑清歎息一聲,她的丈夫、大女兒都是醫生,她耳濡目染,也有一些醫學常識。


    魏書江的病,就算是華佗來了,也算是回天乏術。


    作為親屬,家裏也不缺錢,她的私心是希望魏書江接受更好的治療,就算是能夠延緩病情的惡化,延長壽命也好。


    但是事關生死,這件事的決定權,她還是打算交給魏書江。


    “我們不能替二哥做主。”魏書清眼神很明亮,“二哥有權為他自己做主。我們做家屬的,能給予的隻有支持。”


    如果魏書江想治,那就不惜一切代價,爭取最好的醫療資源。


    如果魏書江不想治,那就安排專人,陪著他和小夏,出去多走走。


    錢不能解決世界上所有的煩惱,但是錢可以解決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煩惱。


    聞言,魏書海點點頭:“對啊,瞧瞧我們這腦子。老二生個病,就把他當成了三歲孩子。我們,包括老娘,都不能替老二做主。”


    “我不治了。”


    魏書江攙著魏母走了出來,老太太眼睛紅紅的,表情卻鎮定了許多。


    他扶著魏母在沙發上坐下:“我已經和媽說好了,剩下的日子,我想陪著小夏出去走走,然後多陪媽住幾天。”


    “當年我總想著,要去遠方看看,想去繁華的香江。現在上了年歲,我反而舍不得家了。”


    聞言,魏家人的眼神都濕潤了幾分。


    他們都想起了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去香江闖一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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