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暖也不是什麽軟柿子,她臉上笑意依舊,心裏已經把這個老太婆罵了千百遍:“伯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勁鬆的母親,我敬愛你,但是這不意味著,你可以隨便侮辱我。”


    “侮辱?”方舅媽一把推開攔在自己和顧暖之間的兒子,“我隻問你幾個問題。”


    “你問。”顧暖已經很不耐煩了,但是方勁鬆一個勁的給她使眼色,她也隻能咽下這口氣。


    “第一個問題,你和我們勁鬆認識的時候,知不知道他有個兒子?”


    顧暖直接被方舅媽的第一個問題問愣住了,她知道,方舅媽這是進城給孫子撐腰來了。


    “伯母,我是個沒有結過婚的大姑娘,我沒有做好一個當母親的準備……”


    她極力為自己辯解,可惜,方舅媽可不像方勁鬆一樣,被她的三言兩語就能打動:“我不想聽那麽多,我隻想知道,你和我兒子認識的時候,你知不知道他有個孩子?”


    “知道……”顧暖聲如蚊呐。


    方舅媽卻點點頭:“好,那既然你知道他有個孩子,又和他談朋友,那就說明你應該已經接受了這個孩子,而不是讓我們勁鬆把這個孩子送人。”


    她越說越激動,最後已經哽咽。


    “姑娘,方路是勁鬆的兒子,孩子已經沒了媽,不能再沒了親爹。你就當行行好,把我兒子還給我們吧!”


    說著,她雙膝一軟,作勢要跪。


    方勁鬆是孝子,哪能讓自己親媽下跪,趕緊上前攙扶:“媽,咱們把方路過繼給條件好的人家,也是為了讓孩子過好日子!”


    “你糊塗啊!”


    方舅媽一個耳光打在方勁鬆臉上,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她常年勞作,手上有力氣,直接在方勁鬆白淨的麵皮上,留下一道紅色手印。


    “方路今年六歲了,已經記事兒了。他已經知道親媽扔下他一走了之了。如果你這個當爹的也不要他,你給孩子留下多大的心理陰影啊。”


    方舅媽不知道什麽兒童心理學,她隻希望自己的孫子快快樂樂的。


    “方勁鬆,咱們方家可以窮,但是不能沒有骨氣,咱們方家的孩子,得自己養!”


    她已經聽說了方勁鬆在王家做出來的一係列的事情,這次進城,也帶來了家裏所有的積蓄。


    方舅媽把手帕包著的一遝子錢,遞給王母:“書梅,你疼我們,更疼勁鬆,這份情誼,我們知情不過。但是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靠著雙手吃飯才是真本事,你不用再貼補他了。”


    她這些話,已經盡可能的委婉,卻比給了王母和方勁鬆一記耳光還要狠。


    看著自己樸素的老母親脊背筆直,神色淡然,方勁鬆隻覺得羞愧,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是髒的。


    “媽,姑姑,我……”


    “方勁鬆,你什麽意思?!”


    見病房裏馬上就要來一出苦情大戲,顧暖不樂意了,“你就讓你媽媽這麽說我對嗎?”


    “我……”


    一邊是顧暖,一邊是親媽,方勁鬆左右為難。


    還是方舅媽笑了笑:“姑娘,我知道你為什麽選擇我們家勁鬆。但是我今天必須得告訴你,從今以後我們方家絕對不會再從王家拿一分錢,你也死了這顆心吧。”


    聞言,顧暖恨恨咬牙,她已經看出來了,這個幹癟的老婆子在方家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既然如此,她也隻能及時止損:“方勁鬆,你這個懦夫,咱們徹底完了。”


    她氣的狠狠跺腳,而後轉身離去。


    顧暖知道,她這是叫王家人給算計了。


    要不怎麽就那麽巧,王母也康複了,不用人照顧了,方舅媽也就來了。


    這些天,她沒少跟著忙活,就是就落了一個費力不討好。


    而方勁鬆,下意識想要追出去,卻被方舅媽叫住了。


    “你今天要是追著這個女人出去,以後也就不用再管我叫媽了。”


    顧暖重要,也比不過親媽。


    方勁鬆隻能訕訕的回來了。


    方舅媽和方勁鬆把出院的王母,送到了已經修整好的老宅裏。


    魏淑清沒有露麵,卻把回家探親的牛牛跟王辰安一起派了過來。


    王母這些年對牛牛,還是有過許多疼愛的。


    “奶奶,你的身體好些了吧?”


    牛牛不知道家裏發生的齷齪,一如既往的親近王母。


    看著自己的大孫子,王母心裏沉甸甸的,連連點頭:“好了好了,都好了,你放心吧,我的乖小。”


    “奶奶,我扶你進去躺會。”


    牛牛攙扶著王母,一老一小進了裝修好的臥室裏。


    “辰安,勁鬆這個孩子,連個人都不做,給你們添麻煩了。”


    方舅媽在王辰安麵前,先矮了半截子。


    沒辦法,要怪就怪自己家養的這個孩子,實在是不爭氣。


    “舅媽,太見外了。”


    王辰安客氣話照說,卻沒給方勁鬆一個眼神。


    表兄弟之間的情分,已經是差不多到頭了。


    世界上沒有那麽多大團圓的結局,被消耗的感情也不可能再恢複如常。


    方舅媽知道這個道理,也沒有強求。


    她向王辰安真心實意表達了自己的歉意,就帶著方勁鬆,去托管班把方路接了回來。


    看著原本白白胖胖的孫子,在托管班不過幾天,就變得有些憔悴,方舅媽心疼溢於言表,恨不得再給方勁鬆幾個大嘴巴子。


    “我的路路呦,奶奶來了。”


    方舅媽抱著孩子直掉眼淚。


    方路雖然小,也嚐盡了不少人間冷暖。


    他知道,王叔叔魏阿姨不喜歡他,爸爸和顧暖阿姨也不喜歡他,隻有奶奶真心疼愛他。


    “奶奶,路路再也不要離開奶奶。”


    “好路路,以後你就跟著奶奶。”


    方舅媽滿眼的慈愛。


    “媽,既然如此,你就把方路帶回鄉下吧。”


    方勁鬆隻想甩掉兒子這個拖油瓶。


    他對兒子,是有愛的,隻是更愛自己。


    方舅媽卻不這麽想:“鄉下學校就一個老師,能學什麽,路路得留在城裏上學。”


    苦誰不能苦孩子,窮啥不能窮教育。


    “以後我留下幫你帶孩子,咱們一起在城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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